酒樽几乎从手中脱离,“咣”地一声砸在石桌上。
酒液洒了一地,甄文君如一阵风般迅速冲出了卓君府。
卫庭煦平静地扶正酒樽,将它凑到嘴边,残留的酒液一饮而尽。
甄文君在戍苑内狂奔,撞翻了好几位婢女,甚至引起了侍卫的注意。侍卫们气势汹汹地杀上来一看,居然是甄将军,立即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甄文君没工夫搭理他们,她对戍苑的地形非常熟悉,知道马厩在何处,立即拽了一匹马,驾了就走。
“甄将军,您不可以……”
有个侍卫要拦她,被旁边的人一把拽住:
“你可别犯傻了,刚来当差就想人头不保么?人家可不只是将军,她和天子可是成过亲的!”
甄文君骑马在已经宵禁的街道上飞驰,没人敢阻拦。
她心中鼓声阵阵,后背上已经激起了一层冷汗。
原来卓君府的相聚只是为了调虎离山……
希望还来得及,一定要来得及!
文升!
甄文君不顾浑然殿门口的侍卫阻拦,冲入殿内一脚将金丝楠木制成的门踹飞。
“文升!”
殿内欢腾的气氛和鼎沸的人声瞬间被她野蛮的举动熄灭,正灌酒的吃r_ou_的互攀亲戚称兄道弟的,全都停下了动作,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向门口怒吼的人。
直到有个尚算清醒的人大叫一声“甄将军”,众人才露出纳闷不已的神色,甄将军怎么来了?天子不是设了私宴与她独聚了么?
甄文君将人全部拨开,心急火燎地往里找。
浑然殿不算大,可将士众多,将此处挤得水泄不通,无数醉汉东倒西歪挡她道路,举步维艰。
“你们见到文升了吗!”甄文君抓了两人过来质问。
那两人看着甄文君,又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指向西南角。
透过人群,她看见了步阶。
步阶脸颊上泛着奇异的红晕,歪着脖子倒在角落里。
甄文君心跳几乎在这一刻停滞。
他手中还握着倾倒的酒杯,胡须上沾着酒液,宛若睡着了一般。
“文升……”甄文君跪在他面前,扶住他的双肩,过往一幕幕在脑海中起起伏伏。
终究是晚来了一步!
“将军。”
“……”
“将军?你怎么来了……”步阶睁开了眼睛,刚说半句话便打了一个重重的酒嗝。
“将军怎么流泪了?”
“被你熏的……”
甄文君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站了起来,方才所有的悲痛如今完全转化成了尴尬,恨不得用头砸个地洞出来瞬间逃离。
步阶喝得太多,睡得昏昏沉沉,这下醒来缓了缓,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哈哈大笑。
原来是误会。
甄文君在离开博陵时有想过,那晚卫庭煦让她到卓君府究竟是想与她二人世界,还是真的想要调开她好毒杀步阶,只是到了最后没有真下手?毕竟卫庭煦在她身边置了位密探,便是想要掌握她所有的一切,对她是有忌惮的。
很早很早以前她就说过,因为过往被利用算计的种种,她无法再相信卫庭煦。
其实卫庭煦又何尝真正相信她。
她们为了迷惑别人一直都在演各种各样的戏码,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
可是她爱卫庭煦的心是真的,卫庭煦爱她也是真的。
无数次的舍生忘死,都只是为了抓住心上人罢了。
可惜,现在的她们无法在一起。
离开博陵时她没有带走多余的东西,轻减的几辆马车内装的都是旧物。
城门为她开启,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当她和步阶等人沿着官道走出三里地时,一辆马车停在前方。
甄文君让马车车队停在原地,她独自上前。
车夫下马,将车帘徐徐拉起。本要搀扶车内之人,那人却自行跨下车。
岁月似乎没在卫庭煦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这个人一手建立起全新的帝国,j-i,ng力反而更加丰沛,更加专注。
“文君,你我以洈水为界,分南北而立,如何?”
甄文君在看见她时即将要涌出的眼泪被她一句话堵了回去,忍不住含泪而笑。
这就是卫庭煦,是她最熟悉的人。
“以洈水为界,是你吃亏了。”
卫庭煦摇头,凝望着甄文君的目光变得温柔:“我亏欠你多少,你为我又付出了多少,无法用土地多寡来计算。若是没有你,我可能完成不了今日伟业,更可能堕入万劫不复的恶境。幸好有你,让我还能保持心智。对不起,文君,你和我相遇,而我却是这样一个人。”
最看不得卫庭煦落泪,甄文君将她抱入怀中。
“怎么能怪你,怎么舍得怪你,我也是这样的人。”
卫庭煦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不舍。
“你若是愿意做我的附属,或是我愿意妥协,躲在你身后,一切都好办。可惜,我们都不是那种人。”卫庭煦抚摸着甄文君的脸庞,望着她藏着整个穹宇的双眸。
甄文君笑道:“幸好,我们不是那种人。”
人的一生有不同的追求,有人忙于生计,有人谋划天下。谁和谁相遇无法注定,而谁与谁会在分离之后重新走到一起,却是注定的。
因她们独立而自由的吸引力注定。
在甄文君离开博陵的那一天,卫庭煦明白,与甄文君之间如履薄冰而压抑的感情彻底被撕开。
即将迎来的是她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