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眼神里的严峻让谢随山一秒都待不住,立即跨马疾驰,随从跟随在后狂奔,气势汹汹地杀入已经宵禁的歧县城内。见到流民就将其叉倒在地,逼问四姨的下落。
阿来想要一块儿去找四姨,骁氏还未开口阻止,就被谢随山房里的女婢拦了下来。
“大公子吩咐要看好你,在他回来之前你哪儿也不能去。”
“看好我?为什么?”阿来不解。
“等大公子回来你自己问他吧。”
骁氏把她拉了回来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再说。
“四姨会出事吗?”母女两人坐在庖厨的台阶上,阿来心事重重,“都是我的错,如果当时我没走就好了……”
“就算你当时留下来陪她也无济于事,不用自责了。”
“可是我能……”想到阿母向来不喜欢她在外展现武功,金蝉刀更是绝不能使用,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阿来。”骁氏摸了摸她的脑袋,变回了以往温和慈祥的阿母,“有些事情尽力便好。你需明白这世间有许多事无论你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最让人不痛快的是,你要学会的不是当个英雄,而是要明白该怎样放下。”
阿母心里有秘密。
自她懂事以来就和阿母生活在谢家,除了置办花圃农具之外,阿母从来没出过谢家的门。但她知晓天下事,古往今来诸多奇闻异事能够讲个三天三夜不重样,也偷偷地教阿来武功,只是从不让她外露。
金蝉刀薄如蝉翼,藏在指缝中可杀人于无形,阿母传了给她但是不让她用。对女儿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
“放下刀,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阿母不是常人,今日她与云孟先生的对话更加证实了阿来心中的猜测。
阿来心里隐隐有种恐慌。
她习惯的生活,阿母嘴里常常念及的“安稳日子”,或许即将被打破。
谢随山骑马奔走了大半夜一刻未停歇,累得双腿发抖后腰酸胀,依旧没有四姨的下落。
歧县已经快要被踏遍,只剩下城东郊外未开坑的荒地还没搜尽。东郊渺无人踪,倒是做一些j-i鸣狗盗之事的最佳地界。谢随山让其他家奴继续在城里搜,见到流民就扣起来,自己带了一队部曲往东郊去了。
夜晚的东郊比他想的还要荒凉。部曲小卒点了火把递给谢随山,谢随山勒着缰绳放慢速度,火把的光将夜黑一块块照亮。
披着冰霜的草堆碎石之后依稀有只脚,谢随山让小卒上前去探查。
“回公子,这是一和尚。”
“和尚?”谢随山脸色变了变,“他还活着吗?”
“已经没气了。”小卒翻动和尚满是鲜血的破碎布衣,衣服下的尸体形状惨不忍睹,仿佛被野兽啃咬过,身体上的r_ou_被撕扯得一塌糊涂,多处都见了骨头。小卒一阵反胃,强行将恶心的感觉往下压,听见另一边又有人喊:
“这儿还有个和尚!也没气了!”
两个和尚。
谢随山驾着坐骑在原地溜达,犹犹豫豫地没有上前。
莫非是随四姨从桃源寺出来的那俩和尚?他们死了?那四姨……
“公子!公子!”
谢随山被突然闯到眼前惊慌乱叫的小卒吓了一跳,正想呵斥他的时候只听他道:
“公子!找到四姨了!”
谢府一整夜未熄灯,整个府邸自上到下谁都没敢合眼,都在等四姨的消息。
一直到天际微亮谢随山一行人才回来。见儿子回府,姚氏立即上前,身后跟着一群的婢女全围了上来。阿来和她阿母站在人群之后担忧地往里看。
姚氏和谢随山交换了眼色,谢随山一脸疲惫的愁容难以掩饰。看见儿子这副模样她心里有了数,当三个小卒从谢随山身后搬出来一样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事物时,她甚至没有多看,已经在算计别的事情。
站在姚氏身边的六娘指着地上这一团看似人形的东西,手指和声音抖得像狂风中的布条:“这、这,这是……”
“是四姨。”谢随山心事重重地回答她。
谢随山的回答让六娘眼前一黑,她犹犹豫豫地走上前,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将布掀开。
一颗圆珠滚了出来。
六娘望向那颗圆珠时其实已经设防,但事实远超她的想象。当她看清那颗圆珠居然是颗眼球时,她像被火舌猝不及防地舔了一口,立即弹退了两步。偏偏是这两步让她看全了血布中四姨惨不忍睹的残缺尸首。
六娘愣愣地看着,目光像被吸住了一般。待她的婢女想要上前安慰,她一转头大呕起来,吐了一地的污秽。
随行的幕僚说四姨死前恐怕遭受了流民的凌辱。流民饿极,吃了不少城中孩童。四姨运气不好,偏偏遇到这帮歹人。
六娘失声痛哭。
她本就吓坏了,此刻听到她阿母还被那群瘟s_ao奴给糟蹋,丧母的哀痛掀起了滔天怒火,她急得原地转着圈跺着脚想要寻一个发泄的出口。忽然她找到了目标,眼光一利,朝着阿来就去。
“你这贱奴!居然不护主自己跑回家了!为什么死的是我阿母不是你!还我阿母命来!”
六娘拽着阿来的头发把她拉到面前,对着她又踢又打。
阿来不能还手,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