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舌的恭维之声打乱了她的思绪。
“世子说的哪里话,咱们是那种人吗?!”
“就是就是。不过话说回来,世子的这串红宝果真是不错!”
“岂止是不错啊,我家里以前有这么一块,玲珑剔透已非凡品。但与世子这个相比,可真是差的远了!”
又是那一声清越的男声:“那可是!你们知道我这块红宝石哪里来的?想当年······”
声音渐歇,直至安静下来。
大卢氏皱眉:“这是何人,如此狂傲?”
平三娘无奈道:“还能有谁,自然是荣国府的那位世子喽。”
“荣国府世子?容锦?!”大卢氏惊呼,猝然想起这位京中挥金如土的妙人:“他来你们这里做什么?”
“前几日拿了一块红宝过来,让我们楼里给他打造一副头面。”平三娘想起那日的情景,唇边漾起一丝轻讽:“你可知道那块红宝,是上好的鸽子血。小孩拳头那么大,端的是晶莹剔透,红艳夺人。我也算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人了,也得说一句,那块鸽子血,真是无价之宝。”
“这么好的东西,他割了打头面?给谁?”大卢氏好奇。
“还能给谁,给他二婶呗。这大半个月就没干别的,日日往我这天工楼里来,揪着做工的老师傅按他的想法一遍遍的打样子。”平三娘头痛道:“他荣国公府是世袭公爵,咱们是什么,他想干什么,咱们能有拒绝的余地吗?好在终于到了头,以后也不用再供奉这位祖宗了!”
大卢氏和平三娘低低的谈论着容锦,谁也没有注意,端和跳下了凳子,走到窗边,装作对着阳光观看手里的水晶坠子的样子,眼睛却飘到了楼下。
马上的少年,穿红色箭袖,额头勒着一指宽的抹额,端秀绝伦,顾盼飞扬。
果然是他!
原来,他叫容锦!
她收回视线,装作无意的重新坐回去。毛修容笑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说,你刚刚走到窗边做什么去了?”
端和抱住修容的胳膊撒娇:“没做什么没做什么,我就是过去瞧瞧,这个水晶坠子透不透光!”
“那你瞧出什么来了?”
“瞧出来了!”端和一本正经:“这是个好东西。”
修容一愣,随即笑起来:“你啊你,真是简直了!”
端和见修容被糊弄了过去,随手换了一串珍珠手串,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神思却飘出去很远。
有一个故事,是还是韩青俞的时候听过的。
前朝时候有位大儒,名叫徐青子。徐青子年幼丧母,由兄嫂把他拉扯长大。十六岁那年中了秀才,正逢其长嫂寿辰,徐青子便琢磨着给长嫂送一份生辰礼物,由此,便耽误了两天的课业。
岂知礼物还没琢磨好,长嫂却要自请下堂。究其原因,却是长嫂认为,小叔因为她而耽误学业,觉得对不起已逝的公公婆婆,唯有下堂才能心安。
故事的结尾自然不是下堂,而是徐青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挽留长嫂,发奋读书,一举中举,官至太傅,名留青史。
此时端和回忆起这个故事,并不为其他,而是徐青子的状况,和容锦何其相像。
只是徐青子的长嫂为了不使徐青子耽误课业竟自请下堂,虽然迂腐,却是一片赤诚。这容锦的婶娘,按理说是他的长辈,对于他的挥霍无度竟然毫无阻拦,甚至听平三娘的意思,这也不是头一次。
那么,这就有意思了。
只是,端和看着手心一团白胖胖的珍珠,今日惊鸿一瞥看见的容锦,好似与那日见他有些许不同。
好像,更肆意不羁张狂了许多。
她摇摇头,将这个想法甩开。不过是一面之缘,他是何种人,与她何干!
这一日直到日暮十分端和才回毛府,天工楼里的首饰,锦绣坊的衣裳,天香楼的珍馐美馔,一日下来,端和已然累到不行,还没到家门,就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还是大卢氏,招呼着屋子里的人小心的把端和抱到床上,又叫人给她脱了鞋袜衣服,拿了软布给她擦拭一番,才放由睡去。
在大卢氏这里没有什么规矩,等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然是日上三竿。
端和坐在床上任由白芷给她穿衣服,还欠打个不断。白芷给她套上外头暖黄色缠枝卷草纹的袄儿,又接过碧波递过来的帕子给端和擦脸。
温热的毛巾擦拭一番,端和的精神也好了许多。等到白芷拿了玫瑰膏子给她揉脸的时候,她软趴趴的说:“白芷姐姐。”
“姑娘,怎么了?”端和脸皮儿白皙到透明,又软的厉害,白芷下手极轻,生怕用大了劲儿,戳破了肌肤。
“今天是来姨母家的第几日了?”
“姑娘可是没睡醒?今儿个是第四日了,明个儿咱们就回府了。”白芷给端和涂完脸,给她套上桃李芬芳绣花鞋,扶着她下床。
“哦。”离家已经四日,也不知祖母过的好不好。
在大卢氏那里用过早餐,瞧着今日太阳并不浓烈,大卢氏带着端和修容到后面的花园子玩。
不过一会,端和就看见,毛修竹从花园一侧匆匆赶来,直接到了她面前,伸手递给她一个盒子。
巴掌大的木盒,镂刻牡丹纹,瞧着精致异常。
“这是什么啊?”端和问道。
“只是我给表妹的礼物。”毛修林爽快的答道,语气里全是诱哄:“表妹拿着吧,里面是我寻了好久的宝贝。”
好宝贝?少年哟,你那眼睛里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