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笑道:“景先生要当爸爸了,我们都替他开心。太太,您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准备。”
“随便都行,中餐吧!”安安吩咐了句,然后往饭厅去,老太太早上起来要晨练,这会儿才开始吃饭,戴着银边眼镜——多年养成的习惯,边吃边看报纸。
看见安安的时候,才把报纸折叠收了起来,眉眼都是笑意,“起来了啊,安安!”那语气里的亲昵,让安安那点不自在也消失了。
安安在老太太对面坐下,小媳妇儿一样点点头,“外婆早!”
“早!”老太太看着她,比其他人眼里的热切更浓烈。
安安忽然有种身兼重任的感觉,好想揍一顿那个“肇事司机”——孩儿他爸!
安安是昨天晚上才见到老太太的,晚上的时候,家里客厅来了电话,她那个时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狗血八点档,男女主正爱的难舍难分,接电话的时候,安安忙把嘴里的瓜子皮吐了,完全不知道楼上客房里睡着一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太太,邵靖媛的生母,一代文豪。
她已经很久都没露过面了,安安从来都不知道,她是景博轩的外婆。
安安只在语文老师的课件上看过她的样貌,还是上个世纪的照片,与现在差别不是很大,只是如今看起来慈祥多了,她年轻的时候笔锋很利,字字不留情面。那张脸上仿佛都带着骨子里的反叛,那些早先文人的照片里,她的脸最有辨识度。
有研究她的人说她有很严重的厌世情绪。
但她笃信佛神,她的回忆录上第一句话是《金刚经》里面的一句四句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是个很传奇的人,安安知道。
如今可能是年纪大了,藏锋敛刃,人变得平和了许多。
电话是萧影的母亲打来的,说萧老太太知道邵老夫人来了a市,想要来拜访,安安才知道景博轩的外婆回来了,吓得瓜子撒了一地。
在去请示老太太之前,安安特意回了趟房间,换了衣服,稍微画了淡妆,感觉自己得体了,才去敲了门,老太太没锁门,说了声,“请进!”
安安走进去,就看见一个自带气场的老太太,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像很久之前电视里看过的佘老太君,自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安安连话都不会说了。
老太太想要从床头柜上拿眼镜,人老了,不大利索,手一直在颤,安安忙上前了一步,把眼镜递到她手上,老太太冲着她笑了下,“人老了啊,黄土都埋到这里了!”她比了比自己的脖子,语气是温和的,带着老人家特有的缓慢语调,她握着安安的手,脸上是种对晚辈的怜惜和宠爱神情,安安原本很乱的心,缓缓安定了下来,乖巧地叫了声,“外婆!”
老太太似乎很高兴,一直在笑,边穿衣洗漱边跟安安讲话。
安安记得她讲了景博轩小时候的窘事,“他啊!别看现在人五人六的,小时候可皮了,最会捣乱,偷穿妹妹的裙子,混到假面舞会里去占小姑娘的便宜,啧,把人小姑娘气的啊,哭了两个钟头。”
安安笑得见牙不见眼,从没想过景博轩还有过这历史,转念又想起,那大概是他父母还没出事之前。
如果没有父母的事,他会不会更开朗一点?
想起这个,安安心里酸酸的,童年对人性格的影响是很重的,就像她,很多时候,会有种难消解的孤独感,大多人在童年会对父母和老师饱含怨念,而她作为一个孑然一身的人,很多时候会觉得羡慕,继而是一种孤独,那种没有归属感的茫然从她记事起就一直伴随着她,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摆脱不掉。
她记得她和景博轩领证结婚的时候,秦思妍和小庄都生气了,生气她的不告知。
后来她一直反思,她知道是自己做错了,可是很多事情是从很久之前就埋下的种子,一时是很难改变的。
她一直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总觉得拥有的东西转瞬即逝,别人的关心和爱护,似乎眨一眨眼就会消失,她得很小心很小心地保存下来,才能让自己免于陷入恐惧。
她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东西都是别人给予的,所以她很擅长接受,擅长铭记恩情,而很难去主动求取,什么事情都是别人问她回答,别人要求她做,她总怕自己太贪心,所以总是尽量不去想太多。
这种性格,很多时候会让她苦恼,可她无法改变,改变陈年积习是件很困难的事。
昨晚萧家老太太没有来,是安安和外婆去拜访的,弯弯绕绕的胡同小巷,安安赫然发现,那里是景博轩最初带她去的那家私房菜馆,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
安安还认得老板娘,景博轩叫她桑姐来着,原来是萧影的母亲,安安有点惊讶,她总以为萧家非富即贵,没想到这么接地气,可是很快她就明白了,胡同尽头是处园林别墅,萧老太太出来的时候,安安几乎瞬间就认出了她,前几年新闻联播上的熟面孔,红n代,原先搞外交,很厉害!
跟邵老夫人之间有不少轶事,有人说邵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是个愤青,家里都是当官的,就厌弃官场上那一套,跟萧老太太是旧友,后来萧老太太去做了外交官,两个人还一度绝交呢!至于是真是假,那倒是不知道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两个人还是很要好的。
萧影也在,两个老太太许久没见,在一起叙旧,她就扯着安安去了母亲的店里,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