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为。”钱凤柔的声音很严肃地从他的身后传来:“你给我站住!”
他越来越体会到冤家对头这个词的含义,也越来越后悔当时在车上为什么要鬼使神差的下车帮忙。万般无奈,却也只有站住,他在做好挨骂的思想准备,回想着樊钢对他说过的一个形容词,那个词是“狗血淋头。”
她并不着急追上来,而是款款的走了过来。还是那么面无表情的模样,还是一副目中无人的高傲神情,奇怪的是并没有对他进行咒骂和嘲弄,或者是对他在刑侦支队那次放肆的言语进行猛烈的报复。她只是用纤细的小手拍了拍他罗蒙西服的肩头,那里有刚才帮助吴婆婆扛米回家的时候留下的一些白色的粉末。她很仔细的用手轻轻的拍打着,用眼睛命令他转动着身体,轻轻的拍打着,从胸前到身后,轻柔的,就像电影里表现的那样,他就感到温馨和亲切了。
“给。”她面无表情的递过一方小小的绣花手帕:“擦擦汗。”
他真的有些受宠若惊了。他就处在一种不可言喻的喜悦状态中了。他有些恍惚,似乎是在梦里、或者是在想象里,甚至有些熟悉的印象;那个冰美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一言不发,只是用清澈透底的丹凤眼望着他,眼睛里的冰霜似乎消融了许多,但她依然是个冰美人,她的脖子里系着一根红线,挂着的不是一般女孩子喜欢的玉雕,而是闪烁着一颗硕大的蓝宝石,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只是不敢确定而已;那股茉莉香味近了很多,他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手里捏着那块小小的绣花手帕擦着额头、脸上还有脖子上的汗珠,不知为什么,仿佛擦不完似的,越擦越多,越擦越热。
“行了。”钱凤柔皱起眉头,夺过手绢,扭头就走:“别装腔作势的!又不是那些叫人腻味的小白脸!”
“请等等。”王大为追了上去:“对不起。”
“为什么?”她站住了,淡淡的在问:“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上次在刑侦支队的时候言语不好。”他解释说:“这次又把你的手帕弄脏了。”
她不说话、眼睛也不望他、也不走。
“如果你不反对。”他只有硬着头皮接着说道:“我一定会赔你帕。”
“到底是电力的大主任,还是有钱家庭,出手真大方!”她的声音一点也不生动,依然冷冰冰的,对于他的提议,不同意也不否认:“快说,还有什么吗?”
“有件事还是得麻烦你。”他从佐丹奴钱夹里掏出两张大钞:“想请钱警官帮忙给那位吴婆婆买套过冬的棉袄,软和、厚实就行,别说是我买的。”
“好吧。”她没有打击他的善举,很果断的接过他的钱,抬起头望着他的脸,这是第一次,虽然依然是冷漠的,不带任何表情的,他却被那长长的、卷曲的、扑闪的眼睫毛所吸引。冰美人的樱唇红润而潮湿::“你不是挺喜欢卖弄你的宋词功底吗?那好啊,当着我的面,念首词给我听听。”
“这不是班门弄斧吗?”他一愣:“不敢。”
“念!”她的声音不高,却很坚决:“我就要你当着我的面念给我听!”
“乍暖还轻冷,风雨晚来方定。庭轩寂寞近清明,残花中酒,又是去年病。”他念的是张先的《青门引》:“楼头画角风吹醒,入夜重门静。那堪更被明月,隔墙送过秋千影。”
“这样的词谁不会背?”她不满意:“再背一首!”
“南国满地堆轻絮,愁闻一霎清明雨。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他念的是温庭筠的《菩萨蛮》:“无言匀睡脸,枕上屏山掩。时节欲黄昏,无憀独倚门。”
“‘无言匀睡脸,枕上屏山掩。’”她在问:“很美,为什么要念这首?”
“就这么想起来的。”王大为鼓足了勇气:“我觉得钱警官似乎有种古典美。”
“流氓。”她轻轻地在骂:“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