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尚书叹,“莫如一样姓谢,我看她性子虽不似莫忧活泼,也稳重大方。她自小在杜鹃院长大,你更该多看护她一些。”
谢太太服侍着丈夫去了外袍,方道,“当初我是想把她抱到跟前抚养的,可……”咽下这一句,谢太太道,“你说我冷淡,难道她是多殷勤?一句讨喜的话都不会说,我还要怎么着,难道叫我这做祖母的上赶着去讨她欢喜?”
谢尚书不急不徐,耐着性子道,“各人各脾性,有人天生巧些,有人就拙一些,咱们做长辈的,一视同仁才好。她小辈或是性子不好,或是哪里不周全,咱们该多引导,是不是?”
“她拙?”谢太太哼一声,“莫如可是个有心人。”就把那日府里设宴时,谢莫如让厨下给谢静准备儿童餐的事简单说了,谢太太难免说一句,“我近来精神也短了,竟没料到这个。”
谢尚书笑,“这不是很好么,丫头们大了,也该学一学理家的事。”
谢太太扶丈夫去床上歇了,轻声叹,“这人哪,自小看到大,我倒情愿她别这样有心。”
“有心无心还不都是谢家的子孙,我们只要问心无愧就好。”谢尚书自然也盼着谢莫如能笨些,但不论从父系还是母系看,谢莫如怎么都不可能是个笨人,尤其听妻子这样说了,谢尚书愈发道,“有心的人,你对她好,她会明白的。”
谢太太焉能不知此理,只是谢莫如那个性子……罢了罢了,丈夫都这样说了,谢太太道,“我知道,我这把年纪,难不成还真会跟她一个小丫头计较?”
谢尚书一笑,携了妻子上床安歇不提。
谢尚书其实也就随口跟妻子提了一提,他是谢家的族长,家里的大家长,谢莫如是长房嫡出的孙女,哪怕方氏……但谢莫如嫡长嫡出的身份是铁打的,同辈的谢家女孩子,谢莫如年纪最长,出身在礼法上也是最好。
纵使有些旧事,谢尚书的心里,谢莫如始终姓谢,又是女孩子,何必要苛待了去?
谢莫如都十岁了,很是知道些好坏的年纪,再怎样,也是谢家子孙。起码,谢家对谢莫如要当得起问心无愧才好,至于其他,且看天意吧。
谢尚书日理万机,能就谢莫如说一句话已算有心。倒是谢柏,尚主之事是谢莫如给谢柏提了醒,面对这等大事,谢柏再好的心理素质,其实也有些没底,可一方是至上君权,谢家也做不了什么。谢柏素来豁达,皇家有意下嫁公主,又不是要他命,如此反过来一想,谢柏便照旧逍逍遥遥的过日子了。
新科进士都有假期,外省的可锦衣还乡,如谢柏这本就是帝都人氏的,在家也可休闲两月,才是去翰林报道的日子。谢柏在家闲着没事儿,心里又有点事儿,索性去找谢莫如说话,便说到自身亲事上,谢柏其实有点儿想听一听谢莫如的看法,谢莫如对皇室并不了解,能有什么看法,她想了想,道,“我与二叔在这花架下喝茶,一会儿我回屋时,既可绕着这抄手游廊进屋,也可以沿着院里漫的石子小路直行,由此至彼,路从来不只一条。”
谢柏听这话都笑了,提壶给谢莫如续茶,道,“我得敬莫如一杯。”
谢莫如好笑,“二叔这是在笑我。”
谢柏举杯,“你辩才一流,我着实佩服。”
谢莫如微微侧首,她认为这只是简单的道理,没什么值得佩服之处,或者二叔是在开玩笑,见二叔举杯,她也便举杯与二叔一碰,饮了半盏茶。
谢柏道,“这要是喝酒,得一气喝光才算爽快。”
谢莫如问,“男人都这样喝酒?”
“自然。”
谢莫如思量片刻,道,“我又不是男人。”
谢柏忍俊不禁,谢莫如问,“又有何可笑之处?”
望着谢莫如一本正经的相问,谢柏禁不住笑了又笑,还怕她小姑娘面儿薄,道,“没什么可笑的。”
谢莫如又问,“那二叔为何总是笑?”
谢柏忍笑道,“我这是傻笑,莫如不必介意。”
谢莫如上下打量谢柏,觉着谢柏没来由的笑个没完,是够傻的。
谢柏时不时的去找谢莫如说话聊天,常寻些有趣的物件给谢莫如玩儿,谢尚书看儿子心情不错,并不因尚主之事郁郁,亦是放下心来,笑道,“你与莫如倒是谈得来。”
谢柏摇一摇手里的泥金折扇,“莫如啊——”唇角掠过一抹笑,谢柏道,“爹,以往我觉着自己也勉强算个聪明人了,这话不过分吧。”
谢尚书笑,“不过分。”次子能在弱冠之年考中探花,说一声聪明自是不过分的。哪怕这话是谢柏自己说自己,亦不为过。
“如今方知,我勉强算个不笨的人。”谢柏感叹,“先时我都不信天才这回事,人人说我有天资出众,用多少苦功只有我自己清楚,天才什么的,要我说都是胡扯。现下看来,这世上的确是有天资出众之人的。”谢莫如学问自是比不上他的,那是因为谢莫如年纪尚小,但,这种洞悉世事的机敏何尝不是一种天分呢?谢柏不是单纯的书呆子,他愿意科举出仕,那是因为他有科举出仕的本事,在谢柏看来,出仕不难,但,在仕途上能走多远,就需要另一种特殊的本领了。
谢尚书有些意外次子对谢莫如这等赞誉,他笑问,“我以为你更喜欢莫忧。”
谢柏笑,“莫忧如浅溪,莫如似美玉,各有好处。”都是他的侄女,以往谢柏忙着念书科举,对侄子们偶尔还能说一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