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心里,怕也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赵时雨不愧穆元帝近臣,这话说出来就颇是不简单,大皇子喝口汤,不由细问,“这话怎么说?”
赵时雨又给他布了一筷子早春的小黄瓜,道,“立后并非寻常事,尤其是已有东宫,多一位皇后,尤其是有子的皇后,那就意味着朝中多出一位嫡皇子。自先胡皇后过逝,后宫凤位空悬,并非一日。苏淑妃一向宠爱平常,陛下并非因宠爱苏淑妃才册立的她。要知道,陛下并非没有决断的人,如果陛下早便嘱意苏妃为后,其实不会自去岁冬一直拖到如今。”
大皇子夹起小黄瓜嘎吱嘎吱吃了,两眼放光的问赵时雨,“你的意思是,父皇一直在我母妃和苏妃娘娘之间犹豫。”
赵时雨放下给大皇子布菜的筷子,觉着该叫这家伙净饿上三天三夜兴许能脑袋清明一些。赵时雨不说话,大皇子连声追问,赵时雨只得无奈道,“我早与殿下说过,陛下嘱意之人唯有苏妃娘娘。”
“那父皇还犹豫个啥?”
“在犹豫,是册皇贵妃好,还是立为皇后好。”
大皇子手里的筷子险摔了,“还有这事?”
“我猜的。”赵时雨道。
“细说一说。”反正此事已尘埃落定,大皇子伤感了一日,赵时雨肯来劝他,他便又好了。收拾起心情的大皇子觉着,起码应该知道自己是败在哪里。
“还是那句老话,陛下就是在皇贵妃与皇后之间犹豫不决。”不是已经说过了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父皇一开始不是说要立皇后么?”
“陛下此次提升苏淑妃的品阶,主要是酬五皇子江南战功。立皇后非同小可,纵陛下将立后的话说出来,也可先立皇贵妃,再立皇后。”
“那未啥父皇没有先立苏妃娘娘为皇贵妃,转而再立为皇后啊?”
赵时雨沉吟片刻,道,“怕是因此次刑部的案子,我瞧着陛下不似太满意。”
大皇子一向看太子不顺眼的,接口道,“当谁是傻子啊,能满意才有鬼。没的刚把人弄回来就全搞死的,你没见人家钟大人的奏章是怎么说的,便是陛下意欲赐死,也请给靖江后裔一个体面死法。”钟大人,原任靖江太孙的外祖父,被穆元帝留在朝臣任散秩大臣。原本刚投降过来,靖江降臣一向低调,可因李相刑囚过度,钟大人忍无可忍早朝上表,请穆元帝给靖江后裔一些当有的尊严。
穆元帝好生安抚了钟大人,钟大人当朝无权又无势,除了动动嘴皮子也无可奈何,不要说太子李相未将此人放在眼里,大皇子也没将钟大人放在眼里,今日拿出来一说,不过是说惯了东宫的不是,也顺嘴一提罢了。不料赵时雨却道,“殿下说的在理。倘不是对东宫不满,依陛下对东宫的偏爱,如何会直接立了苏淑妃为后,令东宫大失颜面呢。”
想到自己倒霉不过是倒霉在面子上,东宫却是倒霉在里子上,大皇子终于展颜,笑道,“大失颜面是本皇子,大失帝心的怕是东宫,父皇这般抬起苏娘娘,打压了我与太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父皇要废了太子,改立五弟呢。”
赵时雨眼神微沉,还是道,“殿下直率太过。”就凭大皇子这张嘴,估计穆元帝也不会考虑他。
“我也只当你面儿这般说。”
赵时雨只好不去理他。
大皇子还有个赵时雨开导,东宫这里,李相宁祭酒受的打击完全不比太子小,何况,东宫也不是可以随便出久甚至久留之地,太子妃又劝不住太子,只得非常担心的一夜未睡,而太子,在书房坐了整夜。
三皇子六皇子等也给惊了个魂飞魄散,先时大家都以为是苏妃为后,可后来,大皇子那边搞出的噱头太大,尤其大皇子这尽心尽力的帮着监督凤仪宫的修缮进度,大家便以为大皇子赵贵妃是十拿九稳了啊!结果,结果,怎么是苏妃呢?完全懵了呀!
三皇子六皇子纷别去宫里看望各自老妈,奇特的是,连谢贵妃从儿子嘴里知道立苏妃为后一事,都是与儿子三皇子一个反应,极端的讶异。良久,谢贵妃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轻声叹道,“好手段。”
三皇子不大明白,“母妃,什么手段?”
谢贵妃道,“我也不晓得是什么手段,能叫人看出来的,只是寻常手段。这种叫人看不出眉目,方是一等一的手段。你父皇总不会无端的就册立苏妃。”说着,暂顾不得儿子,连声唤来贴身宫人,吩咐道,“把前头准备的恭贺皇后的礼寻出来,一样样的你细检查了,收拾好,一会儿随我过去。再打发翠儿去赵贵妃那里问问,要不要一道去贺皇后娘娘。”虽知赵贵妃必定难堪,谢贵妃也不好撇下赵贵妃自己先去的,同做贵妃多年,这点儿心胸还是有的。便是宫里其他妃嫔,略懂规矩的,也不好抢在两位贵妃前头。
这宫人跟谢贵妃日久,也是愣了愣,方福身下去准备了。哎,大家都以为是赵贵妃呢。
谢贵妃毕竟在内宫,对前朝的消息便不大灵通,她只知道刑部出了点事,这事具体是什么样的,谢贵妃只知晓个大概。故而,也无从推断。但谢贵妃眼力是不缺的,尤其五皇子系这种不动声色便推苏妃上位的本事,谢贵妃一想起便不由心惊。谢贵妃叮嘱儿子,“以后有什么事,问一问五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