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露抱着姐儿回了娘家,等着事情处置,直到清涧来寻她,她才知道助她的人其实是穆元谋。
定远侯府在京中的产业庶务,多是由穆元谋打理,垂露以为,大抵是穆元谋从哪儿听了些风声,晓得了她的事情,才让清涧打理了一番。
垂露感恩戴德。
清涧还留了几两碎银子,数目不多,也够她们母女一年的开销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垂露抬起眸子,直视杜云萝的目光,并没有丝毫避讳,“清涧跟奴婢说,往后吃穿用度,要靠奴婢自个儿了,虽然府里不在乎那么几两银子,但若一直暗悄悄给奴婢,传扬出去了,一来奴婢母女要受闲话,二来其他奴仆们心中不满,三来也是损了四太太的颜面。奴婢听着在理,就与清涧说了,等事情了了,就厚着脸皮去四太太跟前求个恩典,入府里做些粗活也行,自个儿赚些银子铜板。”
那之后的事情,一如垂露意料中的一样,熊察退让了。
与有夫之妇私通按律虽不至于砍头,但却要挨上八九十板子。
京城衙门里肯收熊察的银子也就罢了,偏偏人家不收,意思明明白白的,事情不能善了,这近一百的板子打下来,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熊察又不是蠢的,这哪里还是听天由命啊,肯定是结结实实地要打死他了,便赶紧寻了垂露,说了好话,答应了和离。
垂露兴高采烈地要去办手续,清涧又来寻她。
清涧说,等事情妥了,兴许在府里有一个好差事等着垂露。
垂露大为不解,问了一声,才晓得是能到韶熙园里当差,按说她这样的,能回府里来已经是主子的恩典了,哪里还挑三拣四的,天下砸下来一个大馅饼,肯定是要接下来的。
只是,韶熙园里的人手都是有数的,便是有年纪到了的丫鬟放出府,也不会来寻她一个媳妇子。
垂露问了她老子娘,才知道杜云萝快生了,韶熙园里要添人,肯定就是奶娘。
“奴婢当时就觉得奇怪,奴婢得了信的时候,大太太和夫人已经寻好了三个奶娘了,”垂露顿了顿,又道,“奴婢只当是自己晚了,错过了好机会,清涧却说,这事儿没个准,兴许差事又落到奴婢头上来了。”
垂露毕竟是府里头长大的,从个洒扫小丫鬟成了陆氏的左膀右臂,自然不是个愚笨的。
从前府中的主子们和睦,没有出过什么状况,但底下丫鬟婆子们拉帮结派的事儿,她也见得多了,更何况,其他府里的乌七八糟的事儿,听得也多了。
垂露隐隐发憷,总觉得清涧话里有话。
清涧却不肯多说,只说若是垂露最终得了这个差事,一定要用心伺候好小主子。
话说到了这儿,垂露又有些迷糊了。
“那时候,正是官司最要紧的时候,奴婢晓得,若是奴婢不应,京城衙门里就不再会管奴婢的事儿了,别说是带着姐儿和离归家,为了止住奴婢这张嘴,谁知道会出什么状况呢……”垂露笑了笑,唇边几分讥讽几分无奈,“后来事情成了,奴婢就回了娘家,请人给四太太捎话,说奴婢愿意在府里做些事情。
等夫人生产之后,哥儿果真是不喜欢那三个奶娘,奴婢还没来得及去四太太跟前毛遂自荐,四太太就使人来寻奴婢了。
所有的事情,就是如此。”
垂露跪在那儿,显得不亢不卑。
杜云萝揉了揉眉心,看来事情与他们夫妻猜得相差不多,只是垂露的态度与她意料之中的相去甚远。
“之后想怎么做,你自个儿说吧。”杜云萝不疾不徐道。
垂露的睫毛颤了颤,苦苦笑道:“奴婢最初时,并不能肯定二老爷是否有别的意思,清涧说的只是让奴婢照顾好小主子。
奴婢当时就琢磨着,这事儿要一分为二看了。
要是奴婢多心了,那就再好不过,奴婢高高兴兴接了这差事,把事情做好,伺候好小主子,那不是两全其美?
要真是不对劲……
后来,那三个奶娘都落选了,奴婢这才能断定,这里头恐怕真的有门道了。
奴婢晓得有些孩子挑剔,可允哥儿这里,三个奶娘都没有中,实在是有些怪异,奴婢对清涧的话亦愈发忐忑。
奴婢之前打听过,那三个奶娘都是家生子,从前在府里做过丫鬟,奴婢与她们也算是认识的。
奴婢不说比她们三人孰高孰低,只是做个奶娘,那三人都是认得字、懂道理的,又是细心妥当之人,肯定不成问题的,能忠心伺候好小主子,可偏偏她们都落选了。
奴婢想,二老爷怕是有二心了,要不然,为何就非要让奴婢接这个活儿呢?
将来,定是有事儿在等着奴婢。”
说完这一些,垂露深吸了一口气,才又一字一字道:“夫人,奴婢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主子们的是非曲折,原本不是奴婢这样的人可以左右的。
奴婢只知道,奴婢是四太太调教出来的,从小到大,从洒扫到读写,从做事到做人,没有四太太,就没有奴婢。
是四太太器重奴婢,奴婢才能在一众小丫鬟里一步一步爬上来,能做月俸二两的大丫鬟,能得那么多赏银,能让家里爹娘日子宽裕,能让哥哥娶这么一个和善亲厚的嫂嫂。
奴婢以自由身出府嫁人,虽说是所托非人,但若没有四太太的照顾和培养,奴婢也就是嫁个家生子了。
四太太厚爱奴婢,让奴婢来韶熙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