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临有一瞬间,恍了神。
石零与她为数不多的一次争执里,他用这样一句话结尾。
“林先生的眼睛,比我更像他,是吗?”
林加的眼睛,的确像石佑安。
尤其在此刻。
微微发红的眼睛,是想要哭,还是哭过了?
记忆里,石佑安当着她的面,哭过一次。
不过是因为她气他同旁的女孩说话,于是当着他的面,牵了康云的手。
那时候的康云还小,又笨又傻。佑安为什么会真的相信,她会喜欢上康云呢?
还为了这种事哭。
乌临看着站在面前的林加,想起石佑安来,心口逐渐柔软下去。
她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林加迟疑了一下,走过去。
她看着他的眼睛,想了想,还是选择避而不问。
她道:“去拿药出来吧,我不好随便翻你的东西。”
林加点了点头,越过她往卧房的方向走。
过一会儿,他拿着一个长方形的药盒出来。
乌临从沙发上站起来,腾出整张沙发的位置,指了指:“趴上去,方便我帮你上药。”
林加一声不响地走过去,顺手将手里的药盒放到茶几上。他用一只膝盖顶着沙发,慢慢地脸朝下地趴在了沙发上,将饱受蹂.躏的后背裸.露在她眼下。
乌临道:“我去洗个手,等等。”
她去厨房洗手,回来拆开药盒。里面是一管软膏。
乌临在沙发旁半跪下身,把药膏的封口顶开,将浅白色的药膏挤在他背上,然后用手指轻轻地将药膏一点点抹匀。
她的指腹摩挲过他背心的鞭伤,引起他阵阵本能的战栗。
大概是痛,林加整个背心都崩得紧紧的。
林加脸背对着她,乌临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皱着眉忍痛,但神情已渐渐平和下来。
他冷静下来,记起自己的初衷。
林加提醒自己。她究竟未曾冷酷到底。
话说回来,他就算被她伤透心,也难免要对她死心塌地。
而她游移在他背心的手指,动作温柔。——他简直受宠若惊。
林加沉默地体味这一刻难得的温存。
乌临想找他说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了想,在他一处微有些破皮的伤痕上,恶意地用力摁下手指,然后沿着伤痕一路下滑。
她成功地听见林加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
“很痛?”她找到机会开口,问出这一句。
林加从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因为背对着她,更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他咬着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还好。”
乌临笑了笑:“每次都是还好。要你认怂真的是不容易。”
话里透着嗔怪,但她的口吻已带上淡淡笑意。
刚刚的戾气已经退去了。
林加愣了一会儿。
他掩饰住心里的痛楚,收拾好了情绪,才小心地开了口:“我现在可否说实话?”
乌临的手指停了一下,道:“说。”
林加想了想,道:“如果我早早认怂,你难免会嫌我没用。你养着我,不正是希望我能令你得到完全的发泄么?”
乌临笑意一浓,没有接话。
林加停了停,没得到她的回应,但见没激怒她,便又继续道:“我咬牙苦撑,你又要嫌我太倔强,无法让你享受到征服的快意。小姐,我上岗的时间不长,你能否给我点时间,让摸清你的脾性,以便适时进退。”
一语未落,他听见乌临在她身后,发出一声轻笑。
没错。她笑出了声。
不知为何,林加心里压抑着的郁结情绪,因她这一声笑,竟也像是找到了出口般,慢慢散去。
他的心情此刻才真正有些平和下来。
他听见乌临带着笑意的声音:“精英到哪里都是精英,连以.色.侍人,都比一般人敬业。加加,你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她声音温和。并无恶意,只是单纯的调笑罢了,却又有十足的侮.辱意味。
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大概又会刺伤他。
乌临平素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但林加在她面前卑微得过分,她已渐渐形成习惯,总是想要试探他究竟有多能忍。
果然,她感觉到身下的人微微一僵。
林加被乌临的话刺得微微一窒,沉默下去。
乌临想起来刚刚他发红的眼眶,难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他说话:“你以前被打过这么狠吗?”
林加怔了一下,才模棱两可地道:“嗯。”
她很久没有说话。林加有些不安,轻声地补充道:“不是这样的挨打。是真的挨打。像这样的,你是第一个。”
解释这种事,究竟令他觉得羞.耻,他越说,声音越低。
乌临的手指正将一块药膏抹匀在一道腰后的伤口上,闻声,轻轻地拍了拍。
他轻轻地“嘶”了一声。
她没空去关心他说的“真的挨打”是怎么回事,只抓重点地道:“别解释了,我不介意。我只是奇怪,你明明是自尊心那么强的人,说你两句就炸毛。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喜好。”
林加被她那句“说你两句就炸毛”激得差点又炸毛了。
他过了一会儿,用闷闷的声音回应她:“天生犯贱呗。”
乌临听出来他语气里自怨自艾的成分,无声地笑了笑:“怪我?”
林加怔了一下,这一句答得很快:“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