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营还在未央宫之外。
皇宫正北的玄武门和重玄门之间隔了四十丈宽的夹城,玄武门两边还有两道侧门,东银汉西凌霄。
红绣从左边的凌霄门而出,穿过夹城再过重玄门,入眼的是宽阔的草靶场,营帐还在西面,灯寿看到她来了,忙去禀告朝遇安。
她正想着面对朝遇安时应当同他说些什么,突然一支羽翎箭擦风而过,女侍卫自然没让红绣伤着,躲了流箭更为警惕起来,两个墨衣内监从箭矢射过来的方向疾步跑来,吓得跪在地上:“奴才该死。”
风影斥责他道:“眼瞎么!伤了主子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红绣拍着胸脯压惊,那边已有个穿锦袍的年轻公子手执角弓走了过来:“大惊小怪,不是没伤到人么?”他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双目较常人深邃些,睫毛生的竟比女子更为密翘,五官虽略有青涩却是满脸的傲娇,待他见到红绣,口气忽变,“箭是我射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砍我的脑袋?我叫父皇先将你灭了!”
皇帝仅留三子,这便是那个最小的皇子,甚为宠爱。
风影惊骇,连忙给他跪下道歉:“奴婢一时嘴快,不是故意冒犯殿下。”
朝遇宇只上下打量红绣,眉头微蹙:“你就是父皇封的德阳郡主?”
红绣冲他微微拱手欠身:“臣参见四殿下。”
朝遇宇忽而搭弓欲射箭,双眼满是狠厉之色。
四个女守卫将红绣围住护在身后:“殿下要做什么?”
“都给我闪开。”朝遇宇拉了个满弓,见她们不为所动,便将箭射了出去,距离太近且下足了力道,直接没入其中一个守卫的肩膀,他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继续搭弓,“不想死的就滚开。”
朝遇安闻声而至,将他的角弓夺过来丢的老远,质问他:“你在做什么?”
朝遇宇大叫着:“这个女人害得二姐和亲突厥,母妃说她的娘是狐狸精,蛊惑父皇。”
朝遇安抬手给了朝遇宇一巴掌,其半边脸顿时显出四道清晰的指痕,他忍着怒意对着边上跪着的那个墨衣内监道:“来人——这两个奴才不懂劝诫主子,各赏三十军棍。”
五十军棍足以打死一个成年卫兵,内监那小身板,挨一顿铁定没命。这是朝遇安的军营,任朝遇宇怎么阻止也是无用,便对红绣愤恨道:“你给我等着。”
朝遇安提着他的对襟衣领一字一顿道:“不要给二哥惹麻烦。”
朝遇宇许是看到重玄门那边过来的明黄仪仗,更是张牙舞爪起来:“今儿个我就要她好看!”
皇帝来了,正打算和陆佩君寻两匹马那去皇宫后面游玩。
朝遇宇小跑过去跪在地上:“儿臣给父皇请安。”
“免礼。”皇帝虽然不明白发生何事,但是眼前气氛不同寻常,又问他,“你的脸怎么了?”
红绣忙让朝遇安叫军医来,看怎么帮守卫将箭取出来,女守卫倒紧咬着牙提醒她:“属下无碍,郡主先去接驾。”
那边朝遇宇没有起来,也没说朝遇安打了他:“儿臣入秋便已十五,是时候找司仪、司寝侍奉,儿臣见那德阳郡主就很好,若是她伺候的儿臣开心,儿臣定提她做个侍妾。”他没见过陆佩君,不知皇帝身边的人是她。
红绣听到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比方才更甚,紧咬着下唇,能尝到一丝铁锈味,宽袖下的双手更是紧攥着,她微微发抖说了声:“臣参见皇上。”
所有人跟着她一同跪着接驾。
“四弟的脸是儿臣伤的。”朝遇安没想到朝遇宇会这般直接,连忙走到他身前躬身道,“四弟信口胡诌,求父皇不要放在心上。”他一点都不担心皇帝会同意朝遇宇的请求,但怕有些事让皇帝怪罪下来,任谁都担待不起。
风影非要在此刻火上浇油,跪挪到御前:“四殿下将才不是说安夫人是狐狸精么?为何此刻又对郡主有想法,不怕主子是小狐狸精?”
朝遇安登时火冒三丈,狠狠瞪她,口气冷若冰霜:“拖下去,杖毙!”
“风影是臣的宫人,有罪也是臣来惩治。”红绣不想风影死,也不想将朝遇宇污蔑母亲的话再说一遍。
皇帝板着脸,盯着风影道:“你——将所发生之事再说一遍。”
风影挺直腰板道:“主子刚到这边,便差点被四殿下的流箭射到,待殿下过来,更要射杀主子。”风影指着边上箭还插在身上的守卫道,“这就是刚才被殿下近身射中的。”
朝遇宇冷笑一声:“贱婢,你怎不说适才你还要砍了我的脑袋?”
风影不理会他,接着道:“幸而靖王过来阻止,四殿下便叫嚣是主子害得长宁公主和亲突厥,还说他母妃说的:安夫人是……狐狸精。”她的声音越发降低,却是字字清晰。
皇帝面色阴沉,稍稍打量陆佩君的脸色,只见她嘴角泛着冷笑:“阿侯几佳真是教了个好儿子。”
此时的朝遇宇跟疯子一样,逮谁咬谁:“我母妃的名字你也配叫?”
“闭嘴。”朝遇安喝止他,并向陆佩君拱手,“安夫人莫要动怒,四弟年少气盛,还望您不要同他计较。”
皇帝蹙眉道:“将老四送回少阳院严加看管,没朕的吩咐不许出他少阳院。”
朝遇宇这才明白眼前的女人是陆佩君,不知道脑子哪根筋不对:“父皇真的要为这个女人来治儿臣的罪?不如直接赐儿臣死算了。”他放狠话去博,赌皇帝更爱护自己,可惜,他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