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转而看贺蓉蓉:“你且大胆说吧,朕赦你无罪。”
贺蓉蓉走向殿中正跪:“若奴婢有幸胜任为御侍,第一件事,便是希望皇上能立储——册封东宫之主。”
此话一出无疑如同平地惊雷,红绣都替其捏把汗,不禁暗赞其胆量。这名目,当真为现今大朝国头等要事,却无人敢提。
令贵妃都给吓着了,双唇微启略有惊恐。可皇帝泰然自若,听不出喜怒之色:“哦?你觉得此事乃为朝堂之上,最应先被提出的么?”他的声音有些隐忍的怒气,却是不可置否的疑问。
令贵妃直接跪于地上不敢言语,殿里其他宫人跟着跪下来,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惹祸上身。
一时间,殿中静默得可怕。
贺蓉蓉连忙磕了三个响头,有些颤抖道:“皇上恕罪,奴婢僭越了。”
半晌,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肃立一旁。
皇帝又是沉默,指关节轻叩条案,半晌才缓声道:“就以‘立太子’为题,给你们两日的功夫,将心中的答案告诉朕,而后朕再决定谁最终封为御侍。”
没想到竟能轻易绕过,且定出所考之题,可这题目也忒难了些。红绣面露疑色,觉得这哪里是考御侍,明明就是在以命相博。
皇帝又补充道:“只是考题不做最终依据,朕更不会因此而册封东宫,希望你们谨记于心。”
这话她们三人也是听明白了,是提醒她们,日后即便有人胜任御侍之职,也不能再提立储之事,否则定与先前官员一样:杀无赦!
红绣忽觉得背部一片凉意。师傅的那句“不盼有功,但求无过”还犹在耳边,此时却是要她迎难而上么。
第十九章 ·野心
太液池河岸周围所种的树都不一样,东南面是垂柳,西南那是枫树,西北处有一片银杏,东北则是合欢。
临南的清晖阁底下,昨日雨花石子路上留的一大摊血迹已被侍卫冲刷得干干净净,仿若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红绣拾起地上一朵已经焉了的粉色芙蓉,终是叹了口气。她的烦愁太多,首当其冲的还是皇帝给的御题,回答不好怕是要掉脑袋的,着实让她忧心忡忡。她走到太液池边将芙蓉花丢进水里,涟漪轻荡,她不禁又叹了口气。
王珺在边上瞅她说:“已经第十二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思嫁了。”
红绣微微转头,没精打采道:“万岁爷出的题太难回答了。”
王珺知道出题的事,却给不了任何建议或参考,只能宽慰她:“现在只剩你们三个,我倒觉得,这题是在考你们的胆识。”
红绣随手折了根垂柳枝,寸长的柳叶均匀地生长着,又嫩又绿,她说:“贺蓉蓉的胆子也算顶大的,不知她可有答案。”
王珺若有所思道:“不如去贺蓉蓉那探探口风?看她如何回答。”
红绣没有说话,只是撕开柳条的外皮,饶着露出来的光溜枝条,用力一撸,所有的叶子集中到最前端,像个叶球般,她提着裙袂蹲下来,拿着那柳条一下一下地点着水面,似是考虑。
忽而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说:“三叔,我想玩那个。”
红绣和王珺回过头来,看见一个白衣金冠的男子牵着承滇正朝这边走过来,王珺连忙蹲福道:“奴婢给三皇子、小皇孙请安。”
红绣也屈膝垂眸道:“奴婢给两位殿下请安。”
朝遇宣本想抬左手,却是一滞,只轻轻地说:“免礼。”那声音如柔和的风,只一遍,就能叫人闻而不忘。
承滇歪着脑袋看红绣,又看了王珺一眼,最后停留在红绣的手上:“这个东西小爷看上了。”
朝遇宣看着红绣问:“是垂柳枝么?你再多做一个吧。”
红绣默默折了根柳枝,只一小会儿,又撸了根出来。
承滇睁大眼睛:“很好玩的样子。”他抬起头来看红绣,“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红绣蹲了下来与他对视,粉雕玉琢的脸上,那双葡萄似的眼分外晶莹,只是眼角微翘,与他父王不太像,越看,越觉得没有丁点儿朝遇安的影子,许是随母亲,她将柳条双手奉上:“承蒙殿下不嫌弃。”
承滇一拿到手,便想学红绣方才那样拨水面,红绣在边上急呼了声:“殿下小心啊。”
承滇这才回过头来:“想起来了,那日我摘香椿时,便是你们两个人吧。你叫什么名字?”
红绣恭敬地回答:“奴婢红绣,她是王珺。”
承滇随手将柳条丢到水里,嘟着嘴道:“不好玩,我要你带我去上林苑监,我想看小鸡仔。”
红绣无法反驳,只得低着头说:“奴婢领命。”
朝遇宣却打断道:“等等。”他沉默一会才吩咐王珺,“你带小殿下去上林苑监。”他又看向红绣,“红绣,你暂且留下。”
红绣悄悄看了王珺一眼,她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连话都没有多说,只见她走到承滇面前微微屈身道:“殿下这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