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发慌。

他隐下不适,续道,“他身负景郡王妃的期望进宫伊始除了出人头地登峰造极再无其他目的,手里也渐渐培养出一批心腹。叔父出生,自然会被文武百官哭求废去他这个毫无先帝骨血之子,改立他为储君,以父皇的性子怎能忍受,于是决心将叔父扼死,但景郡王妃却死命拦下。”

薛沉璧听到此处,对景郡王妃的打算已经了然,沉吟道:“先帝的皇后必定是当之无愧的太后,届时容熙登基,一门心思花在泽福宫里,景郡王府和皇城隔得远,鞭长莫及哪里还顾得上景郡王夫妇?景郡王妃太后的美梦落空,不会善罢甘休,反倒不如帮着容熙隐瞒此事,也算是拿捏住他一个把柄,日后威胁几次也算保全下辈子的富贵荣华……”

“也正是如此,父皇的耐心最终被她消磨殆尽,前世在南安侯遇刺后就‘意外’落崖身亡了……”

景郡王妃的声音恰时响起,不大不小却是令满殿大臣俱能听得一丝不差的分寸:“陛下要杀人灭口,连老身这个老太婆也不愿放过,傅昀在南安侯府被你安排的刺客刺得废了一条腿,若不是为娘替你掩护,你如今哪里还能安然无恙坐在龙椅上对我这般呼来喝去!竟还下手要将老身同你爹弄死!傅熙,你真是好狠的心!”

薛沉璧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景郡王妃好歹也是大家出身之女,怎会如此对待自己的亲身骨肉,这态度莫说不是亲生,就说是仇人也不足为奇。

“父皇非景郡王妃亲子,而是景郡王同养在外头的外室,景郡王妃未诞下一儿半女又怎会容许侍妾在自己前头诞下子嗣,遂赐死了那名侍妾,将父皇抱回王府里,对外一概称为亲子……这些事算不得隐秘,在景郡王府那一代早有传言,只是父皇严令臣子前去打探罢了。”

容庭诉说着容熙阴暗过往时,眉眼处未有一丝同情或避讳,光明磊落得仿佛他口中所言之人不过是个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根本激不起他心底半分涟漪。

冷静却也冷漠至极。

丞相之位空缺,给诸人斟酒的姜复沦为阶下囚,狼狈地披着破烂衣衫在一众发束朝冠足蹬乌色皂靴,烨然若神人的百官中穿行,偶尔洒了一两滴酒水还被侍从揪着耳朵怒骂。

姜复忍了忍,却转念动起心思,容熙害他至此,证据确凿,再无转圜的可能,如今景郡王府在宣安殿堂而皇之将容熙揭了个底朝天,众臣心中早有决断,怕是大多站在容熙一侧。

姜复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耳边也听了不少的闲言碎语,大周历代的宫闱秘史掰着指头都数不过来。

譬如容熙对着那位起初瞧不上眼的弟媳慢慢有意,可劲地派南安侯戍边,将东宋公主接进宫里小住,若不是东宋公主早有防备,只怕早已委身容熙。还有二皇子的母后纪氏,那样我见犹怜的一个妙人儿因犯了东宋公主忌讳,竟被容熙就此冷落,他为了送她妹妹上位,进了不少谗言,纪氏最后不得圣眷郁郁而终。

姜复沉思,如果他辅佐南安侯顺利夺回皇位,岂非功臣?南安侯是武将出身,这么些年在洛州养得人不人鬼不鬼,肚子也没有那些弯弯绕绕,他拿捏住他的死穴届时定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南安侯最大的死穴便是南阳公主,南阳公主幼年走失,南安侯寻她寻得几乎发疯。

姜复眼中精光毕露,酝酿半晌正要开口,就听南安侯冷笑道:“不光是这笔账,臣弟还有一笔大账要同皇兄清算……”

一直忍着怒气的纪太师听着南安侯大逆不道之言大为干火,且不说他天花乱坠的胡话有多荒诞不经,但这对待陛下的态度就是拉出去凌迟一千刀都算轻判。

纪太师自诩朝中元老,嫡女贵为皇后,外孙又是陛下眼中的翘楚,身子骨不免多了几分底气,正欲开口斥责南安侯令陛下将他推出去处置免得坏了朝纲,却见南安侯失魂落魄双目浑浊,长眸痛楚地半阖,眼角却溢出晶莹泪珠,渐渐汇聚成河,在饱经边疆风霜的面颊上肆意流淌。

众人面面相觑,纪太师本要弹劾的言辞瞧见他这副颓唐的模样后,心头莫名颤了颤,要说的话打了个滚,又溜回肚中。

傅昀忽然睁开双眼,疾行几步至容熙龙案前,幽深目光死死和他对视,厉声暴喝:“我的阿凤!分明就是你指使人将她丢弃!弑杀太后的恭仪郡主姜鸢根本不是长公主之女,只不过是你豢养的一个死士!真正的姜鸢早已死了多年!容熙,你这局下得真是好!”

姜复原本正沾沾自喜自己的计谋,却猝然听闻傅昀一番话,惊得连手中酒盏掉在地上也不自知。

姜复发了疯一般拨开碍眼的大臣,脚背被人踩来踩去也不觉得疼痛,他耍酒疯一般冲到丹陛下,不可置信道:“……你……傅昀你休要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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