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第一场,就是打平。
穆清远觉得自己必须赢得第二场,他很有信心。
这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破油画固然麻烦,相比之下,他觉得宝镜的工作量更大。
徐师妹应该完不成吧?
隔了一个院子,宝镜也正全神贯注投入到碎瓷复原中。
复原一个碎瓷器要讲究手艺,复原一堆碎瓷,却不得不讲究策略。
宝镜没有助手帮助她将瓷片分类,她却有太阴镜能借用。先将所有的鸡蛋清分离到容器里,调和成粘稠状态待用,总要晾的半干才能更具有粘性。
然后宝镜开始分瓷。
图案不同,没有规律,大小不一,质地模糊难辨?
这对拥有太阴镜的宝镜并不是什么难事,当她通过太阴镜再去观察碎瓷时,所有同出一源的碎瓷片都具有相同的气息。这种气息,或许是铸瓷人当时的心境,或许是在岁月流转的过程中沾染上的“喜怒哀乐”,瓷,好比人,每一个瓷瓶,每一个彩盘,都拥有它们各自的气质。
太阴镜能分辨人体内的病气和生机,能看见自然界中植物的灵性,也能看见古玩珍宝它们不同的气息。
连续使用太阴镜,时间总共才一小时。
宝镜双手飞快在碎瓷片中翻检,她不管瓷片完不完整,颜色和质地是否入手有异,太阴镜“告诉”她,那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碎瓷片原本是一个整体,那她就得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太阴镜的判断。
粗粗分拣,小山般的碎瓷被分成了96份。
宝镜顾不上休息,又开始马不停蹄着手修复。
先判断,那一份碎瓷原本的器形,然后在心里构建它的立体模型。软硬适中的白纸在宝镜手中能变化成任何一种形状,她将蛋清飞快涂抹在碎瓷片边缘,从底部开始,一块块碎瓷片不断往上攀爬,器形渐渐呈现。
撇口、细颈、圆腹、圈足,弧线柔和的瓶身,除了瓶口处缺了一元硬币大小的碎瓷片无法找到,毕女士没有说假话,这些碎瓷片不是宝镜原本想得那样随便挖回来的废品,至少她修复的第一个瓷器,就是明永乐年间的青花玉壶春瓶真品。
宝镜记得,前世06年左右,一只明朝的釉裹红玉壶春瓶在香港以7852万港元的高价拍卖售出,创造了明朝瓷器的最高价,它是洪武年间罕见的明釉裹红瓷器,永乐青花的价值,与洪武明釉裹红孰高孰低不能完全定论,但这只有缺口的修复后的永乐青花玉壶春瓶,肯定她今天将要修复的所有瓷器中,价值最大的。
修复的瓷器,价格不一定会比完整无缺的瓷器低,修复的手法很重要,卖家的宣传炒作也很重要,拍卖行会让古玩价格虚高,大部分私下交易的古玩才最能代表真实的市场价。
修复瓷器,不是造假。
不能像修复油画一样,将剥落的颜料色块重新填上,有一块假瓷片镶嵌在其中,整个修复瓷的价值都要大打折扣。
缺陷也是一种美,宝镜能打磨其他碎瓷片,使眼前的永乐青花玉壶春瓶看起来完美无缺,可那样就成了造假,而非修复。
“也就做到这样了。”
用太阴镜做出的分类,就算是指甲盖大小的碎瓷片也无法被挑漏,这只玉壶春瓶不管是毕女士得到前还是运来的途中丢失了那么一小块,宝镜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不完美”。
她顾不得感概更多,很快将心思转移到了其他碎瓷上。
随着宝镜手里的动作不断加快重复,造型各异的瓶器,碗碟,等等瓷器由碎瓷片重新被塑形,在她手下焕发出第二次生命。
永乐青花玉壶春瓶,竟已是碎瓷片保留最完整的作品。
有的香炉缺足少腿儿,有的彩釉大碗只有碗身没有碗底,各有的缺失和遗憾,让宝镜更为可惜的是,96份碎瓷片只有少许是民国仿品,大部分都是明清两代的真品。
如果碎瓷完整,她能一次性修复完全80余件真品,这也是宝镜入行以来修复规模最大,整体价值最高的一次。
可惜,可惜!
修复到了最后,她已经进入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眼里只有瓷。
青花、珐琅彩、釉里红、景泰蓝……它们美得惊心动魄,让人不由自主沉迷。
当最后一件瓷器在宝镜完成修复时,已是第二日凌晨。
修复到了最后,比试的意味仿佛不经意淡去,宝镜由带着压力竞赛,变成享受这个过程。
满院子,高低错落,完整程度不一的瓷器们,如果能表达自己的心声,肯定会向宝镜致谢。历经宝镜的双手复苏第二次生命,除了烧窑人,除了制瓷工匠,除了曾经的接触收藏过瓷器们的主人,宝镜倾注了心血修复,这些修复瓷上,从此会多了一种新的气息。
“啪啪!”
院子门口,是毕女士忍不住鼓掌。
宝镜从沉思和欣赏的状态苏醒,才感觉到涌上心头的疲惫。
“师傅,您什么时候到的我都不知道。”
门口围观的,不仅仅是祁震山和毕女士,还有祁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