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宣蓦地记起当年,他看见那张“庶子与狗”不得入内的纸条,想去撕下来,却被钱书风等人揍得看不见鼻子眼睛,还被他们骑在地上让他学狗爬,学狗叫,不然就继续揍他,还笑着说他不叫不爬,就把他分尸五块,扔在乱葬岗上,凉国公都找不到他。
他永远记得,他们说这些残忍的话时,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在他们眼里,他不是个人,他只是个畜-生!
“瞧他这隐忍的样儿,还想打我们哪!”齐宝平唤掌柜拿来一坛子酒,倒在姜明宣头上。
围观的世家子们哈哈大笑。
齐宝平扔掉空坛子,拍拍手道:“这才是落水狗嘛!”
突然,就在这一刹那,姜明宣出手快如闪电地拎起齐宝平的领子,抡起拳头在他脸上打了一拳。
齐宝平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钱书风骂了句“胆儿肥的犊子”,一声令下,江阴侯府和缮国公府的侍卫们齐齐上阵。
姜明宣饶是武功厉害,也不可能打赢这么多世家专门培养的侍卫,他左支右绌之下,松了齐宝平。
齐宝平捂着青肿的脸,见姜明宣落了下风,心头胆怯消散,颇觉在朋友面前失了体面,叫嚣着要把姜明宣揍得连他爹妈都认不出来。
而那群侍卫不负众望,果真揍得姜明宣半天没爬起来。
齐宝平气呼呼地一脚踩在姜明宣背上,本是极为英俊的脸却因气愤而显得狰狞:“姜庶狗,你是服还是不服?”
姜明宣舔了舔嘴角血迹:“齐宝平,你永远都是仗着别人的势才能欺辱我!你要有种就跟我单挑!”
“呵呵,甭跟我使你那套激将法,凭你这低贱的身份,不值得我出手。我有没有种,我女人知道,不用跟你单挑来证明!我就是仗着江阴侯府的势又如何?天生贵胄,你这庶狗是永远都不会懂的,我只动动嘴皮子,自有人修理你!”
姜明宣身体发寒,眼底凝聚起一团团黑雾,让他的眸子看起来黑沉沉的。
庶出!庶出!
齐宝平让他学狗叫,学狗爬,他充耳不闻,齐宝平火冒三丈,命下人抽了他几十个嘴巴子,和纨绔们扬长而去。
姜明宣在地上趴了很久才顶着一张猪头脸下楼,回府,凉国公府的下人们藏在角落里指指点点。
姜明宣一直走。
他执起王姨娘的手,因着眼睛肿了,没注意到王姨娘的手指动了动,也没注意到她的眼睫毛轻轻颤了颤。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眼泪从眼角滑落到下巴,滴在王姨娘的手上。
“姨娘,你当初为什么要做父亲的小妾?既然做了小妾,又何苦要生下我?”姜明宣以为王姨娘没醒,语气充满怨怪,“你只知道生儿子可以巩固你的地位,呵呵,真是可笑啊,你的地位再巩固,还是个小妾,难道父亲敢忤逆陛下和宗族扶你为正妻不成?姨娘,你知道庶子过的是什么日子么?他们骂我庶狗,因为我想学习梯云楼里的典经,他们让我学狗叫,学狗爬,否则就打死我。我就算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可我也只是个庶子啊。即便我被他们打死,在陛下眼里也只不过死个奴才罢了!陛下恐怕只是申斥他们一顿,万不会让那些身份尊贵的嫡子们为我这个庶子偿命!”
姜明宣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地抱怨道:“父亲要娶承恩侯的女儿,求旨恩封我为宣慰使司佥事作为补偿,承恩侯认为父亲有意封我为世子,让张御史、吴御史、邱御史联合弹劾我,姨娘,你可知道,我连进宫谢恩都未曾,连一天的官儿都没当过,就被人从云上拉到泥里,那种滋味姨娘一定不曾尝过罢?”
姜明宣抹了一把眼泪,继续痛苦地说道:“姨娘啊姨娘,你当年杀沈氏的心情,就跟我当年杀姜明月的心情一样!你为‘妾’字,我为‘庶’字,今天他们叫我落水狗,那些嫡子根本不用出手,一句话就能让仆从打死我,姨娘,你说我学这身功夫和这身才华有什么用呢?我再努力,还是被人踩在脚底下。我以为我这辈子袭爵就可以改变庶子的凄苦命运,可是,呵呵,可是父亲要娶妻了!姨娘,新夫人不是沈氏那般无依无靠,承恩侯一定会让她生个嫡子袭爵,那嫡子还没影儿呢,他就在为未来外孙铺路了。只要弟弟一天不袭爵,我这个庶子就一天别想出头!”
☆、第167章 同归于尽
姜明宣伏在王姨娘身上无声地哭泣,泪水打湿了王姨娘的袖子。
王姨娘睁开眼,看见儿子的猪头脸,心下大痛。
姜明宣起身,她赶忙闭上双眼,姜明宣自嘲地笑道:“姨娘,儿子心里的苦也只敢在你昏迷的时候说了,儿子知道你心里也苦,所以儿子并不怪你,要怪就怪老天爷捉弄人,非要弄个嫡庶有别。”
言毕,姜明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郁色渐渐消散,露出个狠戾的笑容来,转身出去了。
王姨娘捂着心口轻轻咳嗽两声,迟缓地坐起身,眼泪缓缓落下,正独自饮泣,听见外面芫荽和瑞雪的话,泪水依旧扑簌簌地落,可她的神情却是呆滞了。
瑞雪压低声音问道:“芫荽姐姐,姨娘可苏醒了?”
“没呢,方才大少爷进去了,过了好一会子才出来,我瞧着大少爷神色有些不对劲。”芫荽道,又问,“二姑娘怎样了?”
“高热反反复复,今儿早有一阵子还说胡话来着,说她身上开了朵蓬莱花,要摘下来戴在头上呢,才不到一瞬,她又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