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甫一回宫,就迫不及待地直奔坤泰宫,脑中盘旋着“不知道阿嫂醒来没有”“不知道阿嫂乖乖用膳、乖乖吃药没有”“不知道阿嫂想我没有”……总之,就是句句不离“阿嫂”这两个字。
小皇帝踏着一路积雪,兴冲冲地赶到了坤泰宫。
宫人们早就习惯了他们这位少女天子不拘小节,什么天子仪仗的,咱这位皇帝统统嫌麻烦,还不如她两条腿倒蹬得快。
只不过,她身负高深武功,可苦了随着她寸步不离的申全。再年轻、再好的身子骨,也架不住这小祖宗日日这般折腾啊!
申全心里暗暗叫苦,两条腿可不敢含糊,他呼哧带喘地随着小皇帝来到坤泰宫,却被眼前的情景惊了一大跳。
不止是他,宇文睿也瞧出来异样了——
这是……太皇太后的仪仗?
母后在此处?
母后居然亲自到坤泰宫来了?
宇文睿吓坏了,心头登时划过强烈的不安:若非坤泰宫中出了大事,母后怎会屈尊来此?难道是阿嫂病重了……
宇文睿不敢再想下去了,拔腿飞奔。
候在内室外的包括寿康宫的侍女内监,见皇帝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也都被惊着了,“呼啦啦”跪了一地,那句“陛下万安”还没等出口来个大合唱,眼前白影一晃,宇文睿一阵风似的刮过去,直不隆冬地冲进了内室。
她来得倒巧,正听到段太后盼她娶后君的话头儿。
一眼扫过阿嫂跪在榻上的身影,宇文睿一颗心先放回了原处,紧接着便冲口而出:“母后!孩儿不娶后君!”
屋内的婆媳二人都意外于她的突然出现,尤其是段太后,立时绷了脸:“孩子话!哪有不娶后君的道理?”
景砚的一颗心,更是被她这句话吓得提到了嗓子眼:母后刚刚斥责了悦儿的事儿,万一……万一无忧再混说些什么与自己如何如何,不是要了母后的命吗?
幸好小皇帝还有几分眼色,觉出室内的气氛不对头,她笑嘻嘻地开口了:“母后别急啊!孩儿说不娶后君自有不娶的道理。”
段太后嗔她一眼,虽是板着脸,眸中却流露出了几分宠溺,“小孩子家家的!哪来的那么多道理!”
宇文睿涎皮赖脸地腻了上来,讨好地轻捶段太后的脊背,又拿捏着力度揉。捏段太后的肩膀。
这招果然见效。段太后享受般地闭上双眼,嘴角已经微微勾起。
“母后您看啊,咱们现在正要跟北郑开仗呢!前朝每天成堆成堆的奏折等着孩儿去批,无数的政事等着孩儿去决定。孩儿的脑袋都忙得两个大!这个时候,要是娶了后君,孩儿哪里有闲工夫陪他啊?到时候母后肯定就怪我冷落了佳人。孩儿最孝顺母后了,定会抽空多陪他一陪。如此一来,再被御史老头子们逮着,说孩儿疏于国事,只顾着陪伴后君美人儿,那孩儿不成了糊涂皇帝了?”
段太后被她逗乐了,笑斥道:“好好的女孩子家家的,混说些什么!失了体统!”
宇文睿陪着笑,趁段太后没注意的当儿,冲着景砚挤了挤眼。
景砚正绷着神经听她和段太后的对话,乍一收到她的眼风,面颊没来由地一红。
宇文睿眼尖,瞧了个清清楚楚,不禁心神为之一荡。
段太后道:“虽说战事吃紧,但婚姻大事也不该耽误了。到时候,你娶了后君,就有人陪伴着你,政事之类的,也好有人替你分担。”
宇文睿却是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母后明鉴!孩儿可不要那后君干政,咱们家的大周,孩儿得好好守住了!”
段太后笑意更深了几分,宠溺地拍拍她的手,道:“好!好!咱们家的大周,我们阿睿可得守住了!只是一点,等北郑平复了,大婚这件事便要提上日程来了!我们阿睿趁着年轻,诞下麟儿,我大周江山就后继有人了!”
宇文睿微囧,不由得垂眸瞧自己的肚子——
母后还真想让自己生个胖娃娃当继承人啊?
可不是吗,这偌大的江山,总要后继有人吧?自己这一生,决意只要阿嫂一人,两个女人能生下个蛋来?这又不是裴先生讲的什么玄幻故事!
继承人啊?这还真是个问题……
宇文睿连哄带骗地让段太后心怀大畅,早忘了自己来坤泰宫是兴师问罪来的了。甚至在临走之时还嘱咐景砚,“你好生将养身体吧!这段时日,不必来哀家宫中问安了!”
景砚受宠若惊,忙在床榻上跪辞段太后的凤驾。
宇文睿送段太后至宫门外。
段太后登上凤辇,突地想到什么,拉住宇文睿的手,“阿睿,你今早散了朝,去哪里了?”
宇文睿察觉出段太后的异样,遂多留了个心眼儿:“孩儿……孩儿出宫去玩耍了!”
段太后瞪她一眼,面上表情却是一缓:“又胡闹!政事忙,还有空出去淘气!如今不太平,万一再有什么刺客呢?怎么得了?”
宇文睿展颜一笑:“母后放心,孩儿武功厉害着呢!何况还有众侍卫暗中保护呢!”
“那也要格外当心才是!”段太后又不放心地嘱道,“你如今长大了,时时刻刻都要像个皇帝的样子。那些朝中重臣的家眷、子女的,不要毫无芥蒂地与之交往!身为皇帝,统御天下,要懂得制衡。当亲则亲,当疏则疏!”
宇文睿听得没头没脑,全然不知母后这话从何说起。
她懵懵懂懂地看着太皇太后的仪仗远去,抬腿就飞奔回坤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