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崖四面山壁,利如刀削。瀑声冲峻壁,经影漾层河。神秘的云雾偶然拂开,可现奇石,若神开辟,妙若一纸落墨山石。深渊底下,有树大如盖,虽是寒冬,亦是郁郁葱葱。溪泉旁,有一衣衫凌乱的小姑娘昏在岩石上,蹙着浅黛秀眉,嘴里断断续续地啜泣,低低的呼唤声让人疼到心尖。
“爸……妈……不要死,不要……不要丢下我……”
“爷爷……你也不要蜜儿了吗?……不要了吗?”
“纳兰翔……为什么?为什么……”
黛蜜感觉自己在一片浑噩的黑暗中寻寻觅觅,却无所归依。她从来不知自己这般的沉重,重得似乎再也起不来。
不知为何,感觉自己依稀之间,又回到了十二岁那年自己大病的场景。那时在孤儿院里,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那张拥挤而破旧的小床上,孤儿院里员工少,孤儿多,不幸地,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不妥。那个脸色发黄,头发因营养不良而干枯得没有一丝色泽的小女孩,紧紧拧着眉,在噩梦里哭喊着那只伴了自己四年的父母,泪流成河,声嘶力竭。
死吧,就这样死去吧。活得这么辛苦,还不如早早去与他们团聚?
那时的她这般想着,任由整个身体坠在黑暗里沉沉浮浮,不知西东。可是不知过了多久,最后竟然醒过来了。
你说吧,人还真是奇怪,死过一回了,反倒很多事情都看开了,看淡了。
此后的黛蜜变得异常开朗乐观,并且以自己的努力在国家福利的支持下考上了名大学。
此刻,乌云罩顶,狂风大作。大雨滂沱,花叶纷飞。潮湿了整个相思崖底,潮湿了相思的最深处。
童年的画面在眼前慢慢地模糊起来,两个时空犹如此方彼岸,交错不休,寻寻觅觅,终云开月霁。
黑暗渐渐散开,黛蜜感觉脸上似乎被什么东西舔了舔,温温的,湿湿的,很是舒服。
“这是哪儿啊?我死了吗?”
她终于艰难地睁开双眼,看看四周,然后挣扎起身。伸手捂了捂那满是雨水的脸蛋,顿时一脸惊喜,开怀狂笑!
“暖的???本姑娘没死!!!哈哈哈,命不该绝!命不该绝啊!”
她嘿嘿笑着,抬头望见上方那天梯一般的相思崖,还有那不高处的青藤,原来在最后那刻,她竟抓住了那青藤,虽然最后由于重力太大,还是脱开了手,但离崖底已不是很高,那藤又缓冲了不少,竟让她险险捡回了条小命,只晕死过去。
“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嘻嘻……也许我颜黛蜜会在这里遇上个世外高人,武功第一,或是药术高明什么的,穿越小说里不都这样讲的嘛。”
黛蜜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脚上的划伤和那直滴水的破衣服,嘴里不断地自我安慰。
“不管怎样,先找出出口回山要紧,南儿那小蹄子这会儿也不知哭晕了没。”思及此,黛蜜像猩猩般吼了几声,捶了捶口,坚决地朝着一个方向在风雨里前进。
“呼呼,没力气了,这里难道又有阵,这里的树真没个!怎么哪里都一样啊?”
这一绕,竟已走了大半个时辰,黛蜜忍不住停下来捶着小腿,恨道:“疼死本姑了!”
正埋怨着,忽听到身后丛林中有活物的声响,且越来越近,还有树枝折断的“噼啪”声。
黛蜜顿觉一个激灵,抖着身子,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慢慢转过头去……
那茂密的丛林中,一对闪着青光的眼睛正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
黛蜜心尖一寒,顾不得双腿哆嗦,匆匆逃遁!
“啊……救命啊!”
她啊啊大喊着,没命地跑……纵横的树枝撕破了那本已不堪的衣衫,又划出了几道血口子,痛得她直吸气,可是……不能停,只能跑,跑得越快,跑得越远,生机就多一分!
“哎呀!”
不知绊倒了什么,黛蜜的身体在空中一顿,然后骨碌骨碌地顺着小坡滚下,滚了约莫三分钟,才终于在一个石洞前收住了势。
“哎呀,我的小月球啊……疼死我了,天杀的,谁说的屁话,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才对!哎哟……嘶……”
“蜜儿?”
风中恍似传来一些破碎的音符,黛蜜侧耳,嗯?谁?是谁在唤我?
“蜜儿!”
伴随一声疾呼,须臾之间,一袭白衣飘至眼前。美得有如一片白桂花瓣自皎月坠落,堪堪落在他的眉宇。
黛蜜缓缓抬头……眼前那俊美如仙的男子,脸上带着来不及收起的慌张,一双黑如沉墨,亮如朗星的湖眸,藏着一丝苍白。那平日一尘不染的雪白衣袍此刻已脏了下摆,湿答答地贴着那如石雕般完美的身体。那丝丝墨发略显凌乱,却丝毫掩盖不住那飘逸的仙气。水打在他肩膀,泛起一圈迷蒙似幻的白雾。他定定地凝注着眼前的女子,眼里的意味道不清,说不明,只知道有许多情绪交杂其中,轮番交替,扑朔迷离。
“师傅?”黛蜜愣愣地迎上他的双眸,声音里满是虚弱的探寻:“是……是师傅吗?”
夜槿恒蹲下身,看着跌坐在地,嘴里喃喃的黛蜜,眼里现出一丝宽慰,许久,才低低的应了一声:
“是,蜜儿,师傅来了。”
风雨的声音沙沙作响,那线一般的网却困不住这传奇的一声,清晰地在雨林里扩散开来。
“师傅!!”
黛蜜猛地扑进那男子怀里,竟呜呜咽咽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