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入城之际,困守北宫的卫尉军若
是趁机一冲,大好的局势很可能瞬间崩盘。
中垒校尉刘子骏道:「依我看,还是先回师,击败屯骑和越骑两军——他们
远道而来,此时必定人困马乏。」
攻占武库的虎贲校尉刘箕此时也在中军,他皱起眉头,沉声道:「诸君是不
是过于慌张了?如今夏门在我等手中,屯骑、越骑两军虽是精锐,可他们都是骑
兵,我们据城而守,难道那些骑兵还能飞进城里来?」
苍鹭紧盯着北宫的城门,对夏门的烽火看也不看,「只要你们能守住一个时
辰,我便能攻克永安宫。」
刘建心一横,「依卿所言!」
刘荣一跺脚,「我去守城!可说好了,一个时辰若攻不下永安宫,你们可得
赶紧想办法!」
鼙鼓声震天响起,中垒、虎贲两军排成阵列,接着六辆蒙着犀皮的冲车从阵
列中驰出,缓缓向前移动。武库所藏皆是精品,这六辆冲车都蒙着三层犀牛皮,
前面的冲锤犹如鹰嘴,重逾千斤,寻常的木门根本挡不住冲锤一击。
冲车距离苍龙门还有百余步,把守城楼的卫尉军便开始放箭。但箭矢落在车
上,连外层的犀皮都无法穿透。
紧随在冲车之後的,是三幢木制的移动箭楼。数百名家奴喊着号子,将箭楼
推到阵前。箭楼高达五丈,比北宫的城墙还高丈许,上面的弓手纷纷弯弓搭箭,
与城楼上的守军对射。
一刻钟後,一辆冲车终于冒着箭雨逼近宫门。一声号角响起,震天的鼓声蓦
然停止。除了箭矢破空的锐响,场中只剩下一片死寂。在数千人的注视下,冲车
内数十名军士拽动铁链,奋力拖起冲锤,往绘制着苍龙的宫门撞去。
沉闷的撞击声在城墙下响起,每一次冲撞声传来,宫门外的乱军便发出一声
高呼:「万胜!」
「万胜!」
「万胜!」
巨大的声浪震撼天地,朱红色的宫门上,用金粉绘制的苍龙高达丈许,气势
恢宏。然而此时,两条象征着皇权的苍龙正在冲锤的撞击下不断剥落、变形。
一辆又一辆冲车毫无损伤的靠近宫门,卫尉军的士气愈发低落,发出的箭矢
也愈发软弱无力。当箭楼移动到距离宫门三十步的位置,城楼上的卫尉军已经被
完全压制,几乎稍有人露出头来,就被箭楼上的弓手射杀。
伴随着乱军高呼的「万胜!」声,冲锤高高荡起,然後夹着沉重的风声,又
一次撞上前去。轰然一声巨响,不堪重负的宫门终于破碎,木屑四处纷飞。
乱军齐声欢呼,随即在鼓声的催动下潮水般往宫门涌去。
中垒军再立一功,刘子骏兴奋异常,拔出佩剑高呼道:「诛灭吕氏,就在今
日!」说着当先驱车冲入宫中。
守卫宫门的卫尉军早已逃散殆尽,苍龙门大门洞开,乱军沿着北宫贯通东西
的御道长驱直入。先攻下完全是装饰性的建礼门,然後是崇贤门、雲龙门,再转
而向北,接连攻占延休殿、安昌殿,等乱军占据景福後殿,永安宫已然在望。
这一路攻杀顺遂无比,除了偶有几名逃走不及的士卒被乱军追上斩杀,卫尉
军就没能完成过一次有组织的反击,几乎是望风而逃。
「酒囊饭袋,外强中乾!」刘子骏对诸吕下了句断语,然後整了整衣冠,命
驭手驾车向前。
永安宫大门紧闭,丹墀上空无一人。但刘子骏知道,宫门之内有无数双眼睛
正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载之史册,流传後世,被後
人激叹和赞赏。这将是自己一生功业的巅峰,诛除奸贼,名标青史,就在此时!
刘子骏长声道:「吾乃中垒校尉刘子骏!今日奉诏勤王!吕氏作乱,宫中不
靖,为太后安危,还请太后移宫!」
刘子骏一口气说完,自觉声如洪钟,铿锵有力,不禁志满意得,顾盼之际,
雄姿英发。
忽然「绷」的一声轻响,一点寒光飞掠而来,正中马首。那匹驭马一声不响
地仆倒在地,额头上只露出一截箭羽。
接着又一箭,同样正中马额,一矢毙命。
刘子骏还在愣神,前面的驭手已经跳下马车,伏身躲避。他在前面看得清清
楚楚,自己乘驾的是单辕双马的大车,马首带着铜制的辔头,而两支羽箭不仅准
确地射中马辔圆环状的络脑中心,而且轻易穿透额骨,无论准头还是力道,都堪
称惊人。
那驭手反应很快,可还是晚了一步,他刚转身从车上跳下,还没有落地,一
支利箭呼啸而来,从他左侧的太阳穴射入,穿透颅骨,从右侧的太阳穴射出。那
名驭手被长箭的力道射得一头撞上车厢,鲜血从额角汩汩而出。
紧闭的殿门从内推开,刘子骏愕然张大嘴巴,眼看着数以百计的军士从殿中
涌出,他们赤衣黑甲,背着黑色的箭囊,手持弯弓,腰侧佩着五支细长的竹管,
里面装的是不同质地和编织手法的弓弦。
射声士!这些是射声士!
刘子骏脑子几乎糊涂了,屯骑和越骑两军还在城外,射声军怎么会突然在北
宫出现?他们难道是长了翅膀飞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