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竟然破天荒下了一场瓢泼大雪,天壁暗沉如铸,雪花滚滚而下,势如白浪。一夜之间,雪覆满城,深可及膝。
除了这场预示不祥的雪之外,还有一事同样让苏小繁心神不宁,那就是片刻前西将军神延来看过她了。他人来她是不忌的,那家伙一向沉默寡言,只是偶尔嚣张一下。问题是他的身后跟着一支声势浩大的队伍,金车玉轮押着无数令世人艳羡的聘礼,踯躅而来。
看到府里那些喜气洋洋的面孔,苏小繁在心里大骂叛徒,尤其是她二叔苏敬,竟然在她犹豫着不肯出门见客之际,找了三五个人准备将她从闺房里强行架出去,并且火急火燎地再三交代:“我的姑哟,你再不紧着点这煮熟的鸭子可要飞了!你说你一个大姑娘家都快二十二了还未出嫁,城里那些风言风语你都当作耳边风吗?!你二叔我一出门,这老脸都没处搁呀!再说人家西将军是何等人物,能看上你这是祖宗显灵,你还别不识抬举……”
苏小繁对他们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行为感到颇为不满,咂咂嘴道:“你们要嫁就自己嫁,我跟他都熟得像手心贴手背了,嫁给他能有什么意思?我将来一定会被闷死的。谁要是再敢逼我,大不了我铺盖一卷出家得了。”
“你你你!”苏敬一听肺都炸了,指着那胆大包天的小妮子,气得是眼歪鼻子斜,“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你!神皇陛下指的婚,谁敢抗旨不遵?!你自己不要活了,是不是还想拖着我们这一大家子都统统给你陪葬啊?!我们几个老骨头完了倒不要紧,冕儿炽儿昼儿他们都还小,你这个做长姐的何其忍心?!”
他的这番话直击苏小繁软肋,她听后默不做声了,独自回房关了门。苏敬见有转圜之机,也不再强硬逼她,使了个眼色,带着手下的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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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期间,黄泉一直赖在苏府白吃白喝,他有个爬屋顶的坏习惯,也不知道是真的在看星星看月亮,还是在偷窥别人隐私。
为此苏小繁曾严重警告过他,不许他瘫在她的屋顶上,去别处她不管。如果不是甄夫人在遗命中嘱咐她善待黄泉,说是以后大有用处,她早就将对方扫地出门了。
黄泉的耳朵尖得跟山猫似的,远远听见外面人声鼎沸,心中明白了个大概,立即翻身跃起,足尖点着琉璃瓦疾步如飞,风也似的掠到车队之间。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那阵仗,沉下脸来:“阿延你不是吧?真的准备娶那位大小姐?”轻巧地跃上车辕,掀帷之时愤愤不平,“你明天就要远赴北疆战场了,要是你光荣牺牲了谁来娶她?那她岂不是冤枉死了,还没过门呢,就成了寡妇,你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妄想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么?你别做梦了,我也是有自尊有喜好的,别的女人都好说,唯独这苏小繁我实在吃不消,大不了誓死不从!”
神延一袭潋滟熙白的长袍坐在车里,眼神明媚,让黄泉毛骨悚然。
“你还别不乐意,这便宜你想捡都没得捡。”神延如沐春风地笑着说,“不出三月,我定能返回,到时候我踢你都来不及。”他下了马车,在一众随从的护送下进了苏府,并且受到了苏府上下除苏小繁外的热烈欢迎自是不提。
在大堂内与苏家几位长辈将婚事筹划完毕,苏敬一整个上午都笑得合不拢嘴,这时捋着胡须,迫不及待地提议道:“将军明日便要北上,此行路途遥远,我家繁儿为此一直寝食难安……”
神延撇着嘴冷笑,想她苏小繁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能不知道么,她会为了自己寝食难安,那母猪会上树也就不奇怪了……苏敬那只老狐狸可真是说谎都不打草稿啊……
苏敬接着道:“咱们两家不比别人,祖祖辈辈都是至交,将军与我家繁儿乃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那些小规小距自是不必计较。既然将军此番大驾光临,依我看不如与繁儿见上一面,也好消除她心中那些不必要的忧虑,将军你看如何?”
“也好,就当是道个别吧。”神延微笑着站起身,有礼地请辞之后,在苏府侍从的引领下,在一干苏家长辈含笑颔首的满意目送下,去了重峦叠嶂的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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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刻,苏小繁还没有出来,神延坐在庭院一角的凉亭内,一边品酒,一边欣赏雪景。那酒来势极大,据说是西方砂之国进贡的御酒,名唤瘾君子,存世仅三坛,神皇赐婚之际特地赏了苏家一坛。
美酒被烧得滚烫,然而隔着犀盏握在手中却丝毫不炙。神延轻轻晃着盏中桃花一样嫣红的酒水,阖上眼睛轻轻一嗅,不由暗叹此瘾君子酒果然名不虚传,实有一种使君子上瘾的非凡魅力,视之如见美人酡醉笑靥,闻之更是令人神魂颠倒,尚未入口,便已是如痴如醉。
“延哥哥!”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年方八岁的苏昼手里拿着一副崭新的弓箭一蹦一跳地跑来,孩子的脸和手都被冻得红扑扑的,眼睛却欢喜莫名地亮了起来,一个猛子扎进神延怀里,亲热地搂着他的脖子,笑得是见牙不见眼,“延哥哥最厉害啦!你教昼儿箭好不好?刚才在花园里练箭的时候,昼儿笨手笨脚的,怎么也不中靶子,被丫头小厮们好生笑话,延哥哥你就教教我嘛!”这个小家伙从小就粘神延,苏小繁其他那些稍微懂事些的弟妹都很怕他,只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