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晚秋,霜花露重。

初凝揽了揽身上的银白色披风,静静凝望着她,薄唇微抿,摇摇头:“不是所有人都想做皇后,陛下。”

她说完便转身,也不敢顾君越脸色有多难看。今天终究是太后忌辰,皇帝暂时按压下自己心中的不满之情,手一松,御辇的黄色帘子静静垂落下来。

她以为柔嫔也想做皇后时,心里面充斥着难言的愤怒,这阖宫上下都知道,她的皇后之位早就许了出去,不可能再给其他人了,她这番言语,当真是宛如试探。

可是当她目光沉静的说自己不想时,女帝的心里更怒了,她竟然不想做自己的皇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这个位子,她为何对此毫无欲求,是看不上这个中宫之位,还是仅仅不想做自己的皇后?

顾君越心思沉沉,一路沉默着到了皇陵外,从御辇下来,神色更加y-in冷。

她只觉无颜面对自己的母亲,也更加痛恨那个男人。

太后自缢而亡,死因难知。只有她知道为什么——因为世人口中英明贤伟的先帝,始终怀疑自己美丽温柔的妻子心怀他人,最后赐死了她。死后也未让她入皇陵,而后在皇陵之外寻了一处僻静所在,悄无声息的葬了曾经母仪天下过的女人。

女帝神色悲怆,站在皇陵之外,唇角微微勾起,笑意冷凝。

她站了不知多久,迎着风,黑色的衮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她的手指虚握成拳,骨节发白,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眸色沉沉,神色淡漠。

李炳全想劝又不敢劝,怕皇帝在这寒风里吹坏了身子,只能向众妃投去求助的目光。年纪最长的德妃倒能劝皇帝几句,只是她这几日病倒了,并未前来。其他妃子都有些畏惧,也迟疑着不敢向前。

初凝对李炳全一点头,从芳落手里接过她抄下来的佛经,慢慢走到顾君越身后,轻声说:“臣妾听闻太后身前信佛,便在宫里摘抄佛经数卷。”

顾君越回眸见她,伸手接过,略略的翻了翻:“你有心了。”

顾君越不信佛,对这些东西倒无多少敬畏之心。

信神佛又有何用,救不了人间疾苦。

她仔细看了看初凝的字迹,清隽秀丽的簪花小楷,她的神色忽然间变了:“你……你这字怎么这么熟悉?”

初凝抿唇笑:“原来陛下还记得。”

顾君越定定看着她,又好像不是在看她,她的目光穿透了光y-in之岸,回到了多年那个春日午后。

她自小活泼可人,沉不下心来,春日一到,便让嬷嬷做了纸鸢,顺着柔顺的春风,在青青草地上奔跑起来。

只是她跑的太急太快,没看见迎面而来的小团子,猝不及防的,一下子把小团子撞滚了,纸鸢也挂到了树枝上。

她心里既歉疚又委屈,咬咬嘴唇,伸出手去,拉小团子起来:“你没事吧?”

小团子温温柔柔的冲她一笑,脸颊上印出淡淡的小酒窝来,摇摇头,又指了指挂在枝头上的纸鸢:“破了。”

小公主扁扁嘴,她也很心疼。嬷嬷已经让小太监爬上树,把纸鸢取了下来,原本是一只展翅的大雁,此刻翅翼破了。她眸子一酸,豆大的泪珠落下来。

身旁的小团子声音软糯:“你别哭了,应该再糊一层薄纸就好了,还可以再上面写上你的名字。”

小公主就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白嫩的手掌按住纸鸢的竹架,轻轻的糊了一层薄纸上去,而后咧嘴笑:“你叫什么名字啊?把你写上去,这样你也可以跟着纸鸢飞了。”

顾君越点点头,说了自己的名字,就看见小姑娘脸颊鼓鼓的,神色很严肃,黑亮亮的瞳孔里泛着光,白皙的小手r_ou_乎乎的,紧紧握着笔,在纸鸢右翼上写下了她的名字。而后才抬起头来,冲她一笑:“好了。”

顾君越接过来看了看,发现那清秀优美的字和自己写的字完全不一样,有点羡慕也有点惭愧。不多久,纸鸢又在天空之中飞舞起来,等她再回头,那个小娃娃已经不见了。

后来,她又在母后的宫里见到了她。

她坐在一张檀木椅子上面,高高的,脚都碰不到地,双腿就一直悬空着晃来晃去,右手也握着笔,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阳光透过窗纸,一格格的,暖黄色的微光全都打在了她身上。她白皙的脸颊上似乎能清清楚楚看见细小的绒毛。明明是个粉雕玉琢的小人,但是提笔的时候就像个小大人似的。

顾君越就站在一旁看着她,觉得她真的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人。她想多看她一会。

只是后来,教她课业的师傅来唤她,她一个字都没写,只能心虚的跑了,再回来的时候,小团子不见了。

……

思绪忽然间被拉回到多年以前,顾君越的心头也开始激荡起来:“你……你以前是不是出入过太后宫里?”

初凝唇角微微扬起,神色沉静:“我母亲与太后闺阁时便相识,臣妾有幸,得以面见太后圣颜。”

顾君越忽而握住她手腕:“纸鸢,你记得吗?”

初凝低下头,柔柔的叹了一口气:“愿卿心如天际之远阔。”

顾君越一滞,这是……那日小团子写下她的名字后,写的下一句话。

她声音微哽:“原来是你……”

初凝抿唇,笑意温柔:“原来您还记得我。”

怎么能不记得?

顾君越看着眼前美好若幽兰般的女子,后来苏敏言过来找她玩的时候,她曾经问过,可是苏敏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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