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施怨却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一样,脸上全是忌惮,他微微咬牙,低声道:“走着瞧。”
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他连边龄都懒得管,直接黑袍一翻,身体瞬间化为一团黑雾消失在了原地。
施怨离开之后,空气中那若隐若现的气势也一起退去,边龄骤然放松,深吸一口气险些倒在地上。
他方才被施怨的魔气打中了胸口,此时喉咙血气翻腾,似乎一张口就能吐出一口血来,他扶着门框在原地喘息了一会,才眼睛发红地往院子里走去。
边龄原本一直以为季秉烛的这个院子比较小,但是此时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突然觉得这个院子大得似乎有些离谱,缓慢地走了一会才到了房间前的长廊中。
边龄看着悬挂在柱子上的伞,脸上浮现了一抹苦笑。
季秉烛的存在感太强了,他一个人每天叽叽喳喳都能营造出千军万马之势,将自己全部的活力填充到整个院子中,让边龄想要忽视都困难。
但是他骤然消失之后,原本热闹狭窄的院子变得空荡又寂静。
人的习惯如同本能一样,太难改变往往,必须要花上许久时间才能适应改变之后的生活。
而现在,季秉烛才消失了半天,边龄适应了五年的聒噪和欢脱根本没办法一时间更改过来。
他颓然坐在了长廊的木板上,眼神空洞地环顾了一周那空荡荡的院子,镶嵌了凶兽内丹的柱子、已经落尽树叶的凤凰树、昨天点燃了一天的灯笼串,以及那如画一般的画中境,院子内的每一个角落都入之前那般无二,只不过……
却是少了一个每天叽叽喳喳来回乱蹦的人。
边龄看着那空旷的院子,一股被人抛弃的悲伤突然从心头涌了上来,这样的情绪来得太快,快到边龄还没反应过来他的鼻子就被激的一酸,一行清泪已经夺眶而出。
他的一只眼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完完全全的魔瞳,魔瞳是不会流泪的,他那只完好的有些血色的眼睛中眼泪源源不断流下来,配上他面无表情的脸庞,显得尤为可怖。
边龄伸出双手看了看,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微微地颤抖着,他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出来,眼泪落下,笑容却是前所未有的苦涩。
“我哪里不好吗?”边龄心想,“我对你不够好吗?我哪里做的对不起你吗?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将我一个人丢下?”
他又哭又笑,曲起腿将脸埋在了膝盖中,肩膀微弱地颤抖着。
“太卑劣了。”他小声道。
对,季秉烛确实卑劣,他将一个人从绝望中拯救出来,又赐予了他新的信仰,新的生命,但是却在边龄看透了自己的内心,认清了自己的情愫时毫不留恋的离去,切开两人之间的所有联系。
就算是一只小猫小狗,养了五年也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感情,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边龄在长廊中坐了整整一天,在半梦半醒间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轻柔地环抱住自己,他猛地一惊,从睡梦中惊醒,来回张望了片刻,才发现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明明知道那似乎是自己睡着了产生的错觉,但是那个温柔的怀抱似乎给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将院子里的凶兽内丹抠下来照明,再次进去了画中境。
画中境中的书有成千上万本之多,有时候边龄都怀疑季秉烛是把古荆所有的书都给抢过来了,他们在这五年间一有时间便将一部分书拿出来晒,一直到现在也才晒了两张画中境的书,可见这些书的数量之大了。
边龄进来之后完全没心情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书,他沿着书架一步一步地走着,妄图在某个拐角能看到躺在书中呼呼大睡的季秉烛。
他就抱着这样最后的期盼花了五天时间,不眠不休将三个房间所有的画中境都走完了。
不出意料的,还是没有见到季秉烛。
边龄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绝望了,他从画中境出来之后,脸上已经变成了完全的冷漠,他走到镶嵌内丹的石柱前,想要把手中的内丹给放回去,但是他塞了半天,却总是对不准小小的孔眼,他越来越着急,也越来越愤怒,明明心中急躁得险些发疯,但是表情却越来越冷淡。
直到最后他实在是没内心了,冷着脸将那内丹往石柱子上狠狠一砸,石柱和内丹双双破碎,散落在地上,激起了一阵灰尘。
也许是将美好的事物弄碎稍稍化解了边龄内心中的狂躁,他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着那一地的石屑,手指突然一甩,新停候被他直接握在掌心,看都不看地朝着一旁就挥出去了一道灵力。
院子中的屏风被强悍的风刃划开,“轰隆”一声,价值连城的画中境屏风裂成了两半,凌乱地倒在了地上,那画上的灵气一点点的消散,化为一点点白色的如同蒲公英的旭光,缓慢飞入了虚空。
片刻之后,那张画彻底成为了一张破碎的普通的画。
边龄冷冷看着那落在地上,满是灰尘的画,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暴怒却依然没有消失。
“我太恶心了。”
边龄想:“他与我非亲非故,我只不过是被他收养的一只蝼蚁,他有那样尊位的大能怎么会在意我这样灵力地下的人呢?我凭什么要求他离开必须经过我同意?”
他就这样一边嘲讽着自己,一边却控制不住的暴怒狂乱,新停候再次一挥,刀风朝着一旁的凤凰树砍去,只见光芒一闪,半边凤凰树的枯枝被砍得直接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