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红薯少年大名不详,大家都叫他六子,是个极为寡言少语的皮包骨少年。他不曾为那日红薯事件对南玉调当面言谢,却在每每南玉调遭大孩子欺负时挺身而出。说挺身而出,其实只是替南玉调挨打。
他张开双臂挡在南玉调前面,咬着干裂的唇,微弓的背,细得像竹竿似的四肢在厚重的冬衣里似乎一折即断。而南玉调一脸无辜地躲在他背后,悄悄将马粪和茅厕蛆虫混进米粥里,然后恭恭敬敬地端给那些打人的士兵,文文诺诺地央求:“大人啊,小的知错了,这些米粥你们拿去吧……”
等那些一脸满足地离开后,六子揉着酸痛的伤处,看着眼睛亮得恐怖的南玉调,问:“你又放了什么进去?”
南玉调耸耸肩:“经战马消化过滤的高纤维混搭纯种军营屎蝇后代的高蛋白,放心,我给他们吃的,都是对身体很好的营养粥。”
莫名其妙,觉得冷。六子抖了抖,看着南玉调邪恶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嘴角轻扬了一下。
当然这个世界之所以公平,就在于没有人会甘愿一辈子挨打。
小打小闹的缘由从来不是重点,不过这回有趣的是马肆的马童打完六子的当夜莫名起了身红疹子,又痒又痛挠了一个晚上。起先也没人在意,但后来,只要谁那天招惹了六子,结果都会受尽这奇痒折磨。于是大家看六子的目光逐渐带上点恐惧,连走路也绕着他这个“不干净”的人。
南玉调郁闷了,自从红疹现象出现后,她就再没机会去研究她的“营养粥”了。
烤红薯的香味无耻地引诱着人的胃,南玉调笨手笨脚拿棍子从灶灰里扒出一个,两只手左右掂着好几个来回,还是烫到让红薯掉了地。旁边正切菜的六子悠悠地叹了口气,蹲了过来,捡起红薯,两三下剥掉一半的皮,又拿两片菜叶子包住下半部分,递给南玉调。见南玉调愣愣的没有接,敛了敛眼道:“放心吧,不会让你起疹子的。”
“我知道啊。”南玉调接过红薯,“有点被你的温柔吓到而已。”她说到“温柔”二字的时候,六子抖了一下,黑色的皮肤诡异地变了变。
凑近六子,六子后仰,她再靠近,六子再仰,她再靠过去,六子重心不稳“啪”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南玉调依然没心没肺地嘿嘿一笑:“我说……你在偷偷炼毒吧?”
六子惊惶地瞪着她,也不否认,死死咬住嘴唇。
“那就是真的咯!”南玉调在六子肩膀上用力一拍,“别紧张,我又不会告发你——呐,怎么弄的?教我咧,我们一起去研究一下这个‘五毒痒痒左挠右挠抓破皮营养粥’嘞!”
正说着,不远一处传来锅碗瓢盆“呯嘭”跌落声。
“不好!”两人对视一眼,赶紧爬起来赶紧往外边追。
敢偷听?你个死小孩不学好——南玉调龇牙咧嘴一个飞扑将前头一个小个子扑倒在地,搬过脸来一看,竟是第一个被毒的小马童。
“哟哟!瞧瞧这是谁嘞!”南玉调骑在马童身上,揪着他的领子,只消一拳就能让他鼻青眼肿。
小马童两手交叠不知所措地挡着脸,一边口齿不清地叫唤:“你们不能打我!你们私制毒药,我要去告诉军头!”
六子脸色立刻一青。却不料南玉调欠扁地拍拍口:“告诉军头哦?哎呀呀,我好怕嘞!那可怎么办嗫……六子啊,看来我们只好试试你的新药——杀人灭口。小哥哥,你千万别怕,那药很有趣的,你可以看着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一点一点化成尸水……”
六子被南玉调这话惊得眼睛几乎脱眶,小马童更是面无血色,整个就吓呆了。
南玉调似乎很满意马童现在这个反应,拍拍他的脸:“呐——你在怕哦?”
小马童痴愣着忙不迭的点头。
“那你还要不要去告发我们呢?”
小马童习惯地点头,见南玉调猛然冷下的脸赶紧疯狂地摇。
“你不告发我们了哦——那可怎么办才好呢?万一你哪天抽风想起来又跑去找军头说,我们岂不是死定了……唉哟哟,真是烦恼嘞。”
“不会不会,我对天发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对天发誓哦?”南玉调若有其事地望望天,“老天爷记不好,我觉得靠不住呢……”想了想朝马童灿烂地笑了笑,笑得马童甚至一旁的六子一身**皮起,“不如这样吧,你以后就跟我们一起炼毒吧!‘五毒痒痒左挠右挠抓破皮营养粥’,会很好喝哦——而且,这样咱们一伙,就算军头知道了,咱也搂着一起死,对吧?”
能说不对吗?能说不好么!小马童欲哭无泪地点了头。任由南玉调拉他起来,另一只手牵起六子,一脸天真无邪地笑着道:“走吧,我们一起去炼毒!”那语气,怎么就像说“走吧,我们都是好朋友,咱们一起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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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年关又近,南玉调在伙房这儿折腾了也快大半年了,威逼利诱,鬼点子就没断过,逐渐也在这些年少的后勤兵里头混出了些名声。
其实,自打南玉调来到伙房后她就再也没见过皇甫慑。
浦洲一直都只是四皇子军的大本营,而主战场却随着皇甫慑越打越勇一路向北推进,直逼皇城。这样很好,远离当权者,最好让皇甫慑彻底忘掉南玉调的存在。毕竟作为同样身为皇子皇甫彦的师父,南玉调的这层身份始终是个未爆弹。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