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笑在宋凝清耳边响起, 宋凝清仍是不动。直到他眼前的萧恒在魔气之中消散,露出无赦的身影来,宋凝清才开口。

“我分得清真假。”

“哦?”无赦歪头看着宋凝清,手中仍抱着蕴藏萧磊云之魂的光团,“我遇过许多人,他们都自言能分清真假, 最终证明, 这不过是他们自以为是。”

无赦朝宋凝清走近一步,虽宋凝清白虹剑上,现在已没有那道可蒸干它魔气的诡异之力,但它却无法判断那力量是否已消失了。

“你剑上之力从何得来?”

“我为何要告诉你?”

宋凝清不动声色,他身上仙力不多,绝不能胡乱施为。

“虽不知你们从何处找来克杀我之物, 但……我真非死不可吗?”

“……你竟觉得自己不该死?”

看着无赦点了点头,宋凝清则微转剑身,无赦便如被威吓一般停下了脚步。

“我当年y-in差阳错误入人间, 犯了忌讳,便被这样百倍的惩罚,”无赦轻抚着手中命魂, 仿佛反省一般,“我恨得狠了,一时还手还得狠些,也是没办法的事。”

无赦轻描淡写地把此前种种,皆说成是“迫不得已”,宋凝清眉角一跳,这才缓缓说道。

“我在魔域数十年,对魔物只知道一件事。”

“何事?”

“它们都没有‘负罪感’。”

宋凝清剑上轻起微澜般的光晕,这原本无天无地的暗夜之境中,连时间都仿佛能凝滞,而在这剑意一起时,这如紧闭的蚌壳般的空间里,竟忽起清风。

宋凝清白虹一出,无赦便像是预料到般,将手中命魂往身前一挡,而白虹之势竟毫不退缩,雪亮剑尖直直刺向了那命魂!

一声轻微呲响,如长针刺破了牛皮水袋,无赦手中光团骤然散去的,还有无赦那裂开鲜红内腔假做微笑的头颅。

宋凝清剑上有几滴焦黑的油脂落下,他低头看着那油脂渐渐滑落,他身后的本该无数次重生的魔物,竟化作了一滩焦油,就此消失。

“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一个连名字都记不得的人,”宋凝清回身,一脚踏过那焦油地面,“分出分|身来杀我,大约已是抬举。”

是想摸清仙力的底细?可惜……

宋凝清手中握着白虹,白虹微微发出响声,向着前方魔气涌动之处而去。

“真身与百川君真正的命魂,自然要在小恒那里吧。”

这已历练多时的青年,已不再像当年一般,因见着人血而惶恐到终日不安,他有了要保护的人,无论敌手是谁,他都能如岳镇渊渟般坚定不移。

萧恒刚一入境,便站在了幽独卧仙宫之中。

在那庭院之中,下着漫天春雨,春雷琴声悠悠响起,和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能听到地老天荒。

萧恒站在那仙宫的回廊之上,望着楼下的宅院,能看到他的父亲萧磊云正在那弹奏春雷。

宽大的黑色衣袖垂落于地,头上无片瓦遮挡,雨水就这么落在他身上,沾s-hi了他的衣裳与长发。

宅院里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一名小童撑着红纸伞跑了进去,努力地站在树墩子上,给萧磊云遮雨。

“父亲。”

年幼的萧恒把红纸伞遮到萧磊云头上,萧磊云抬头看了萧恒一眼,又转头看向正门。

在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名白衣的僧人,手持琉璃念珠,同样没有撑伞,但雨水是不落到他身上的,他在雨水中闪着微微的亮光,仿佛天上佛国而来的,清净无垢的莲花。

萧恒微微侧头,对着游廊之上,站在他身后的黑sè_mó物轻声道。

“当年我第一次见你,你走后,我问了父亲一句话。”

“什么话?”无赦道。

“我问,你是什么人?”

萧恒的手轻轻拢于袖中,看着楼下彷如定格般的画面。

无赦像是很感兴趣一般,往萧恒缓缓靠近。

“父亲说……”

萧恒徐徐转身,露出那张与萧磊云六七分相似的面容,在无赦眼中就像是萧磊云在对它说话一般。

“他说,他曾与你一同游历,谈过心,互相厮杀,但最终只是路人。”

无赦面上唯一清晰的那张血口,裂开了一道微笑的弧度。

“这是你胡说的。”

“啊……果然骗不了你。”

萧恒轻笑,腰间灵剑不伏出鞘,转瞬间颊边已生出两道龙鳞,庞大龙气冲破此方幻境!无论是那悠然的春雨,还是那站在庭院之中的三人,均化作碎裂的镜片,乍然爆开!

不伏之上夹裹的仙力,将它所能触及到的一切魔气,全部蒸发挥干,再无半点复生之机。

“你的习惯还是一样,”萧恒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无赦,“你因不懂生死,所以生死之间,亦当做游戏。”

“攻心无趣。”

萧恒抬起左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因过于用力而指尖发白。

“快点吧,我还要去找师兄,师父还在等着。”


状态提示:第2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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