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澍言帮他倒一杯清水,说:“的确很忙,参与了一个科研项目,还要做手术,每天只能睡五个小时。”顿了顿,他微微笑着说:“这样挺好,时间被填满,就没功夫胡思乱想了。”
徐洛闻笑了笑,端起杯子喝口水。
裴澍言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垂着视线低声说:“前阵子我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因为我总是整夜整夜的失眠,吃安眠药都没用,那种感觉真的太痛苦了,会催生出特别强烈的自残冲动。”他又笑了一下,抬眼对上徐洛闻的视线,“现在好多了,虽然每天累得筋疲力尽,但起码能睡得着觉,不会再想死。”
徐洛闻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忽轻忽重地疼。
他认识的裴澍言,是一个骄傲自持的男人,不该是现在这种颓唐落魄的模样,就像一座海中的孤岛。
徐洛闻低下了头。
他不敢看裴澍言的眼睛,那双眼里蕴含的感情太浓烈,就像一个漩涡,让他害怕。
服务生过来上菜,适时地打破了餐桌上沉谧的气氛。
徐洛闻看着面前的餐盘,盛着的是他和裴澍言以前每来必点的那道菜,但他知道,再不会是以前的味道,因为他们早已不是以前的徐洛闻和裴澍言。
服务生走后,裴澍言开口:“说说你吧,帮白郎找父母是怎么回事?”
徐洛闻便简明扼要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裴澍言听完沉默片刻,说:“所以你还要接着找下去?”
“嗯,”徐洛闻点点头,“你知道的,我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裴澍言看着他,语声平缓地说:“但是你却轻易地放弃了我。”
徐洛闻无言以对,安静半晌,低着头说了句“对不起”。
裴澍言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做错事的人是我,是我活该。”
徐洛闻垂着眼睛不说话。
裴澍言也随之沉默下来。
直到结束这顿痛苦的晚餐,结账离开,两个人都没再怎么交谈过。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餐厅门口。
旁边的霓虹灯闪烁,在他们脸上洒一层五颜六色的光。
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
“洛闻,”裴澍言温柔地喊他的名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要听真话。”
徐洛闻鼓起勇气迎上他的视线:“你问。”
裴澍言说:“如果没有白郎,你会回到我身边吗?”
多么俗套又多么刁难的问题。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他好像对谭嘉应说过,给他点时间,让他把心里那道坎过去。
过去了,就破镜重圆,过不去,就一别两宽。
但是命运没有给他时间。
他怀上了狼人的孩子,截断了回到裴澍言身边的路。
所以,没有答案。
而且,也没有如果。
白郎强势地走进了他的生命,他拼尽全力抗拒过,但还是没能阻止白郎走进他心里。
不必等到发情期结束,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他喜欢白郎,他想要和白郎在一起。
所以,他给裴澍言的答案是:“不会。”
彻底摧毁裴澍言心里那些微渺的希望吧,这样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听到答案,裴澍言笑了。
他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徐洛闻,在他耳边呢喃似的轻声说:“可是怎么办呢?我杀不死住在我心里的你,也没有勇气杀死我自己。洛闻,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
第59章
徐洛闻失眠了, 脑海里狂风骤雨片刻也不得安宁,一 直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迷朦睡去,然而梦里也不消停, 各种人和事交错糅杂,搅得他不堪承受, 天还没亮便惊醒过来, 然后再也无法入睡。
撑着床坐起来,打开床头灯,揉一揉隐隐作痛的太阳x,ue, 端起床头的一杯清水一口气灌下去,顺手拿起手机看时间, 才刚过六点。
窗外有淅淅沥沥的声音, 似乎是下雨了。
咩咩被他吵醒, 扒着摇篮探出一颗小脑袋, 低低地叫唤。
下床,把咩咩抱在怀里,拉开窗帘, 窗玻璃上水迹斑驳, 映出他苍白的脸。推开一扇窗, 把手伸出去,冷风冰雨打在他手上, 寒意如刀锋般锐利, 割得他清醒了几分。
收回手, 关上窗, 弯腰把咩咩放到地上,转身去了浴室。
半个小时后,光着身子出来,从衣柜里找一身黑衣黑裤换上,去厨房给咩咩冲n_ai粉,顺便给自己热了一杯牛n_ai和两片全麦面包,再给阿黄倒上狗粮。
安静地吃完,收拾干净,蹲下来摸摸阿黄的头:“我和咩咩要出门,你留下看家。”
阿黄叫两声,徐洛闻笑着说:“乖。”
在玄关换上鞋,抱上咩咩,拿上雨伞和车钥匙出门。
开车去到附近的花店,店门刚开,满屋的鲜花还没睡醒似的,看起来比他还要没j-i,ng打采。
跟往年一样,买了一大束白色的洋牡丹。
最早的时候,他都是买一束普通的白菊,直到高一那年,他在父母墓前看到了一束白色的洋牡丹,而从那之后的每一年,一束白色洋牡丹总会先他一步,静静地放在父母墓前。他不知道是谁放的,他也问过墓园的守门人,但守门人也说不知道,好像那束花是凭空冒出来的。渐渐地,他也把白菊换成了白色洋牡丹,他猜这大概是父母喜欢的花吧。
车停在墓园门口的时候还不到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