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承弼面色瞬间和悦起来,“朕岂会连个茶杯都握不住?”
晋枢机却又怄起气来,商承弼将他圈在怀里,“朕喜欢你担心朕的样子,朕——”
晋枢机轻轻摇头,“你不必说了,天恩难测,哪怕是当年的韩子高——什么册封男后,不过是一句戏言。”他说到这里突然挺身而起,以浊酒为墨,狼毫画壁,朗声长诵,“绝世fēng_liú乱世娇,一朝侍帝未折腰。纵横起落前朝覆,剑定江山铁马骁。情深不寿空余恨,犹胜玉树後閮谣。千古艰难惟相守,世情岂阻此心昭。”这五十六个字左盘右蹙、笔走龙蛇,正是徘徊俯仰,容与fēng_liú,刚则铁画,媚若银钩。晋枢机书罢投笔长笑,“纵然尘手无别、羊车若空,却也曾南讨北征,建功立业。征陈昌、讨南逆、平留异、定陈宝应,最后也不过落得个身死人手,为天下笑。小竖轻佻、推心委仗、谋祸乱、国祚忧惶,你既是如此,百年之后,史笔如椽,他们又是如何说我,如何说我?!”
商承弼一把抱住晋枢机,“朕不会像陈蒨那般无用,留下你一个人任由他们糟蹋,重华,答应我,咱们死在一块儿,咱们死在一块!”
晋枢机狠狠推开商承弼,眼中带着一种近乎冰凉的绝望,许久,他说,“我会殉了你的。”
商承弼扬手就是一巴掌,在他的脸上。他曾经承诺过的,不会再打他的脸,可如今带给他的,是口中泛出腥甜的一巴掌,“你觉得我是什么?你觉得我只是强迫你吗?你觉得我是怕自己一个人上路孤单要掐死你一起带走?晋枢机,如果是你先死,我也不可能再活下去。”
晋枢机好半天没有说话,很久,他道,“让我相信你吗?杀了皇后。”
“这是两件事!”商承弼道。
“杀了靖边王。”晋枢机看他。
商承弼伸手一挥,“你简直无理取闹。”
“除外戚、攘权臣,不正是你该做的事吗?如果我现在就死了呢?你连为我死都不怕,你又怕什么于家靖边王?”晋枢机瞪着他。最后终于偏过头,用手护住了被打肿的半边脸。
商承弼长长叹了一口气,将他圈进怀里,“重华——”他叫着他的名字,用自己的脸去贴他的脸,右半边脸,很烫。他的皮肤太嫩,只一巴掌好像就浮出自己的残忍来。
晋枢机将手按在了他的手上,“我有时候,真希望你一点也不爱我。”
商承弼轻轻吻了他脸上肿痕,“对不起,朕说过不会打你脸的。”
“没关系。我从来不敢奢望。”晋枢机掰开了他箍住自己的手,“驾骖,我真的很累了。今晚我想一个人睡,你去吕贵妃那吧。明天,明天你去皇后那。她毕竟是中——”
商承弼拽住他的手,“是跟朕生气了?”
“没有。我只是有些累,真的有些累而已。”晋枢机的声音平静地像无波的井。
商承弼轻声道,“其实,朕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晋枢机抽出了被他握住的手,“皇上赏赐的东西,肯定是很好的。不过我用不上,留给吕贵妃吧。”
商承弼道,“重华——”
晋枢机没有回应,商承弼望着他单薄的背影,“临渊侯听旨!”
晋枢机转过身,“你是要我跪下吗?你除了用帝王的——”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了他掌上托着的半枚青铜虎符,商承弼拉过他的手,放在他掌心,“朕不想要你跪下,哪怕是将三万禁军托付给你,我只是以为,你会喜欢。”
“我——”晋枢机张口结舌。
“朕本来以为你会很高兴的,你说,想听孩子叫你父帅。这是于中玉交上来的虎符,与朕的符节相合,可以调动三万禁军。朕知道你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也知道你想出去带兵,可是朕舍不得,朕想将你留在身边,把朕的安危也托付给你。没有你,朕不会独活。”商承弼裹住了他握着兵符的手,“叫人拿些冰块来,脸上好好敷一敷。晚上早点睡。”他说完就转身出去,“摆驾翊坤。”
“驾骖!”晋枢机突然追上来,从背后狠狠抱住他,“驾骖!”他将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像是再也离不开他。
商承弼拍拍他的手,“去歇着吧。”
“你不陪我了?”晋枢机问。他说话的时候更紧地抱住他,似是绝不舍得让他走。
商承弼道,“朕想要的不是你的感激。”他分开他拥着自己的两臂,却是握着他的手转过来,“重华,原本,朕很想——可是,我给你兵符,不是来换你——”
“不是换。你不该说换,驾骖,你说错话了。”晋枢机仰起脸看他。
“嗯。”商承弼点头。
“留下来。我是真的累得很,抱着我,让我安心的在你怀里靠着,我们什么也不做。抱着我安安稳稳的睡一夜,不要去找别人,好不好?”晋枢机问他。
商承弼只觉得一颗心都宁愿融进他血里,他不得不说,晋枢机太了解他。如果此刻,晋枢机说得是叫他留下来,给他□愉,他恐怕会不知道有多失望。他知道晋枢机一直想要兵权,可是,他给他,虽为的是他那颗心,却不是要他屈身以侍,可如今,他却说,要自己抱他,要自己什么也不做,抱他安安静静地睡,商承弼想,他终究是爱自己的。他说,“好。”
“我想你每日陪着我。我不想你碰别人,就算是吕贵妃。”晋枢机挽着他的手,两人一同卧下,他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