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知府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个不成器的弟弟需要接济,故而自己也囊中羞涩。疏长喻自己没什么要牵挂的,便答应他将此时收于自己来做。
他此时正拿着湖州知府送来的账目名单,核对着府库的缺口,计算自己还需要填补多少。
他自己有钱,在这儿还有一处府邸。之前他留了个心眼,将治水的钱都收好了,朝廷给多少,他便要多少,盈余的就留下。
他本想走之前用这些钱给湖州添置些学堂和收容所,如今正好拿来充作抚恤金。
就在这时,疏长喻抬眼看到空青站在自己床边。
“怎么了?”疏长喻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
空青抿了抿嘴,低声道:“奴才自知不当过问主子是私事,但是老夫人吩咐过……”
疏长喻听到老夫人三个字,皱起了眉头。
他这三年都未与家里联系,若说还有什么事情能牵扯到老夫人的,那便就是景牧了。
疏长喻皱眉问道:“老夫人吩咐过什么?”
空青抿嘴,接着道:“……少爷,您又和……二皇子殿下,在一起了?”
疏长喻放下手里的书册。
“空青。”他抬头看向空青。“老夫人是我的母亲,但是我才是你的主子。”
空青急得皱眉:“少爷,可若不是他,您和老夫人也不至于此,您更不会被他害得在这湖州困守了三年!”
疏长喻道:“一来我在这里,全然自愿,并非受谁所害。二来,让我南下的是老夫人,要我自己想清楚的也是老夫人,与景牧何干?”
空青开口还要说话,疏长喻却垂下了眼。
“退出去。”疏长喻命令道。“我同谁在一起,与老夫人无关,你更加管不着。自今天起,你就在小姐身边伺候,不必再回来了。”
“少爷……”
“出去。”
待空青退出去,疏长喻抿着嘴,片刻未语。
空青从七八岁起就跟在他身侧伺候,如今已有近十年了。他前世是为了自己丢过命的,疏长喻一直记在心里。
但是,这些原本同他最为亲近的人,却各个将景牧视为洪水猛兽。这是疏长喻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理解,更为此觉得疲惫而烦闷。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被这些人以往日的恩情裹挟着一般,让他远离景牧。
凭什么呢。
疏长喻皱眉。他如今已是知道了景牧的心思,不愿意再在此纠结。他心道,待景牧回来,不管这狗崽子给自己摆出什么样的臭脸,自己都要同他将话讲清楚。
他兀自纠结了三年,耽误得够久的了。
可是这一日,他迟迟没有等到景牧。
——
这一日上午,黄河以北的涿郡就传回了景牧线人的消息,道那卓仁岳退回去以后,主力折损不少,雷霆大怒。他于四周各郡县抓取壮丁充入行伍中,因此有为此不满的新兵,趁着夜色,将粮草烧光了。
卓仁岳大怒,要于今夜坑杀所有新抓入伍的士兵。
景牧听到这个线报后,并未多做思考,便吩咐身侧的副将清点士兵,留一半人驻守湖州,其余人马由他带领着,渡河去攻涿郡。
原本,景牧是不愿意管这些事情的。他心里对人命并没什么概念,死了便死了。但是他听到这个消息,便想起昨晚自己开玩笑时说自己将俘虏全坑杀了时,疏长喻面上的表情。
疏长喻这个人,典型的欺硬怕软。在朝中生杀予夺威风得很,对自己也是不假辞色,心冷如铁。可是在那些杂草般百姓的人命时,他便像个救世的菩萨,谁都要管。
景牧心道,这事传到疏长喻耳朵里,他肯定又要闹。他吩咐身侧侍从道:“此事半点风声都不可传到疏大人府上。他若是知道了,我拿你们是问。”
侍从连忙应下。
这时,那个偏将问道:“将军,如今湖州本地尚有两万多兵马,这些可算在人数之内?”
景牧听了,冷笑一声。
就这些残兵败将,若不是疏长喻在,卓仁岳来的当天就要破城。可是疏长喻为了这些人,差点命都不要了,他敢让这些人上战场去?
景牧道:“这两万多人,不是湖州守备军,就是平民百姓。带着他们上战场照顾都照顾不过来。这些湖州本地军队,一律留守湖州,一个都不许带。”
这般吩咐着,他便拿起立在座便的陌刀,起身出门去监督手下清点士兵。他刚走出大帐,便见有个穿着湖州守备军铠甲的小将领迎上前来。
景牧瞥了他一眼。
不过是个小小百夫长,居然就是那天那个凑到疏长喻身侧,上赶着给他削苹果的小子。
景牧冷哼一声,看都不看他,抬步就要走。
“景将军!”那小子居然大步迎了上来。“末将替行伍中的弟兄们请求景将军,允许我们随军出征!”
他涨红了脸,道:“卓贼欲攻湖州,杀我弟兄,抢我良田。如今终到得报大仇之日,末将恳求景将军,给我们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听了他这话,景牧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接着勾起一边唇角,道:“百夫长竟也能在本王面前自称末将了。”
说完,他抬步就走。
却没想到,沈子昱一步上前,又拦住了他。
“我们定不会给景将军添麻烦的!”他涨红脸,接着道。
“添麻烦倒是在其次。”景牧冷笑。“你们的命可j-i,ng贵的很。若让我带到战场上去,哪个丢了脑袋,回来我怎么跟你们疏大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