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便这么在夜里默默行军,一直走到天将明。

“还有两里路便要到涿郡了, 如何仍旧一点动静都无?”那副将心里打鼓。

既然对方能瓮中捉鳖地将景牧引来这里, 难道说……又将疏长喻引到涿郡,好一箭双雕,将这两个将领全都骗来涿郡围杀?

疏长喻听到他这话, 并不作声。

就在这时,他一拉缰绳,将马停在了原地。周围的士兵见状连忙停下脚步, 那副将连忙举旗, 示意后头的人停下来。

接着, 借着早上刚泛起白的天色, 副将看到了疏长喻停下马蹄的原因。

那地上,刀枪剑戟遍地散落,隐隐还剩下几个没拖走的尸体。地上的泥土若是细看, 便能看到上头染着的血色。

此地经过了一场恶战。

副将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借着,抬头看向一侧马上的疏长喻。

光线并不是很亮,隐约之间,好像疏长喻……眼睛红了?

下一刻,疏长喻便一鞭催在马上,骑着那马朝涿郡奔去。

“哎……哎!疏大人!”

那副将连忙催马跟上,连带着身后长长的士兵队伍。

这主将自己冲锋陷阵也便罢了,可问题是显然现在景将军他……生死未卜呢。疏大人带的人马还比景将军的少了两三万,这么贸然便要去攻城,可如何……

就在这时,涿郡的城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涿郡竟然城门大开,门上早已竖起大启的旗子。门口歇着的尽是玄甲的士兵,还有士兵牵着一长串的俘虏,朝着城里走。

副将:……?

这便是……攻克了涿郡?

一众人马停下来愣神的功夫,只见景牧已经骑马带着一队人从城中出来了。他马上拽了根绳子,绳子下头捆着跟在马后跑的人,赫然便是卓仁岳。

两边人隔着涿郡城门前长长的一片空地,皆停了下来。

疏长喻站在那里,副将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他是什么神情。

就在这时,他听到疏长喻声音平静地说道:“撤军,回湖州。”

那副将连忙应下,指挥部队掉头。可是他一回头,却见疏大人没一同后撤,反而打着马,朝着景牧走去。

景牧那边谁都没动。

经历了一夜恶战,在景牧的带领下攻克敌军生擒了卓仁岳的沈子昱此时跟在景牧身后,看着独自骑着马来的疏长喻,愣了愣,接着对景牧说:“将军,疏大人带人来救我们了呢!”

景牧低喝了一声:“闭嘴!”

接着沈子昱便听到他低声咒了一声:“身上的伤还没好,便到处乱跑!”接着,景将军便骑着马,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二人在中途面对面停了下来。

景牧冷着脸,站在疏长喻面前,道:“谁将消息告诉你的?”

接着,他冷哼一声,接着道:“疏大人消息得的倒是快。不过,涿郡那些士兵本就没有要被坑杀,皆是那探子被策反传回来的假消息。如今疏大人大可以放心了,也不必……”

下一刻,对面的疏长喻便从袖中拿出一物,直接掷到了景牧身上。景牧下意识便伸手接住,口中的话也停了下来。

手里那东西暖暖硬硬的,竟然是……两年前被疏长喻退回来的手炉。

“从前只道你是个傻子,如今看来,分毫没有长进。”疏长喻冷着脸坐在马上,看着他。“三年前我走本就是迫不得已。你陷害前任湖州知府的事让三皇子知道了,我唯有听从母亲的话,才能借疏家人先行除掉樊俞安父子。原怕你当时阻挠,做出自损的事,才一直没告诉你,谁道你这竖子便钻了三年牛角尖,仍把我当成前世那般了?”

景牧愣愣地看着他。

“如今教人一煽动,便说风就是雨,带着这么点人便跑到人家的地盘来。若是我一直不说,你是不是要恨我恨到自己死了才……你做什么!”

疏长喻悬着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方才看着满地狼藉,原想着景牧凶多吉少。他不愿想不好的后果,只要亲自到涿郡去看那处的情况。此时,他看着毫发无伤的景牧,心里可谓大悲大喜。

可他教训的话说到一半,却见景牧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大步走到他身侧。

“下来。”景牧仰头看着他。

疏长喻不解地皱眉:“下去干什么?”

“你先下来。”景牧抬头道。

疏长喻皱眉,但也未同他多纠缠,便翻身下了马。

却不料,他脚还没落地,整个人便落入了一个温暖坚硬的怀抱。景牧站在马边,死死地搂住他,将他按进怀里。

“疏长喻,你怎么……你到现在才同我说实话!”他紧紧抱着疏长喻,浑身都在颤抖。他低头,脸紧贴在疏长喻耳侧。“你吓死我了,你他妈真的吓死我了!”

他咬牙道:“你就让我这般煎熬了三年。我想相信你,可又怕你是真的嫌弃我没用!你一走了之倒好了,多同我讲一句都不愿意!疏长喻,你……”

下一刻,他便猛地抬起头来,盯着疏长喻。

“你方才说的话,不是骗我的?”

疏长喻:“是,我是骗你的。”

下一刻,他便见景牧红着眼睛,咧开嘴露出那一口大白牙,冲着他笑了起来。那傻兮兮的模样,顿时和三年前的景牧重叠在一起。

“你胡说,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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