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无事。”空青连忙道。
这一日,疏长喻走进钟郦宫时,景牧一直迎到了院中。
“少傅!”景牧一停在他身侧,便开口唤道。“景牧听闻,昨日父皇因为景牧的事……召见您了?”
疏长喻垂眼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接过身侧内侍手里的纸鸢,递到景牧手里:“拿去放着玩吧。”
景牧此时只顾着看他的神情,并没注意到手上接过的物事,接着问道:“少傅,父皇可有难为您?”
疏长喻闻言,垂眼看着他:“二殿下,您既知道陛下许会因此难为臣,为何还要不听臣的劝告,仍去同叶大人见面?”
“我……”景牧面上一时犹疑,面上却在打量疏长喻的神色。
“您既知道错了,也从中吃了亏,臣便无需再多言了。”疏长喻神情淡漠,嘴角还带着些笑。“陛下仁慈,并未为难于我。只希望二殿下以后多进良言,切莫刚愎自用,重蹈覆辙。”
说完话,疏长喻便颇为温柔和蔼地冲他微微一笑,抬手引向书房,道:“殿下,请吧。”
疏长喻看着他这公事公办的温和表情,一时间只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景牧看着他这模样,恍惚之间像是回到了前世自己做他傀儡的时候,二人的关系。景牧站在那儿,只觉得遍体生寒,心脏绞紧,教他的手也不由得收紧,紧紧攥着手里的纸鸢。
“殿下?”疏长喻见他只是站在那里,便唤了他一声。
景牧垂下眼,看向手里那个纸鸢。
疏长喻看着这少年神情复杂地攥着那纸鸢,皱了皱眉毛,问道:“二殿下莫不是今日不愿读书,想放纸鸢去?”
景牧闻言,垂首摇了摇头,道:“景牧只恨不能一日作两日用,不敢偷闲的。”
疏长喻闻言,点了点头,便没再说话,率先走了进去。
他心想,这小少年好生有趣。你平日对他厉声斥责,他分毫不见恼怒。如今好言好语地同他说话,他又跟你闹脾气。
这少年心,真是猜不透。
疏长喻这日下了课,便出门要走。临到门口时,想到这小子一整个上午都闷闷不乐的,便停下脚步来,回身面对着那书桌前的少年,问道:“二殿下,您尚且年少,不必对自己苛求过多。这春光正好,风也宜人,殿下可趁着春光放放纸鸢,也可舒缓身心,权作娱乐了。”
景牧闻言抬起头来,问道:“少傅能陪景牧一起放吗?”
疏长喻看着他那瞬间笼罩着光芒的模样,愣了愣,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拒绝他。疏长喻心头默念不可与之过密,勉强开口,道:“殿下,这于礼不合。”
说完,他匆匆躬身道:“微臣告退。”便逃一般从钟郦宫离开了。
他的目光避开了景牧,竟被景牧那眼神弄得心头大乱,生怕亲眼见他眼中希冀的光芒熄灭。
景牧坐在书桌前,透过窗子看着他提着书箱飘然离去的背影,雕塑一般,动也没动。
见着疏长喻出去,那新从皇上的养心殿调来的宫女菡萏便率先进来给景牧添茶。
她原在养心殿伺候,虽一直伴着圣驾,但皇上身体虚弱,连后宫都不常去,更遑论临幸身边的宫女。菡萏生了副极好的相貌,不屑与宦官对食,只想找着机会接近主子。
却不料,屡次勾引圣上不成,竟被二皇子看上了。
那日二皇子的话犹在耳畔,让她心有飘飘然,甚至有些有恃无恐了。她径自走到景牧身侧,轻拢红袖给他添上茶水,温声道:“殿下,疏大人带来的纸鸢就在旁边,殿下可想放纸鸢去?”
景牧看都没看她。
菡萏自认对主子们拿捏得透彻极了。她看着景牧,也不急,就在他身侧立着。
“我不想放。”片刻后,景牧看向那纸鸢,道。“它若有一日飞得太高,便会离我而去,自己飞走的。”顿了顿,他又道。“可若就这么将它放在那儿,又是我拘束住了它,它怎么会开心呢。”
菡萏闻言,心道这果真是个多愁善感、心思细腻的主子。这种小少年,讲话跟吟诗似的,最是好拿捏。菡萏颇为妩媚地笑了笑,道:“殿下,这线是在您手上的。若是风大了,您便将它扯回来。若是风小,您便方它去高些的地方。这纸鸢不晓得收放,殿下还不晓得吗?”
景牧也不知听了还是没听,就这么盯着那纸鸢,片刻没有说话。
他那眼神,仿佛看的不是个纸鸢,而是一个人一般。
片刻后,他扬唇笑了起来,一时间朗朗如日月入怀,将菡萏都看呆了。
这二殿下……真的好看。
接着,她便见二殿下从书桌前起身,将那纸鸢拿起来,便像自己根本不在身边一般,独自拿着它出去了。
擦肩而过那一瞬,菡萏看到他垂眼看了那纸鸢一眼。
二殿下眉目含着笑,笑里又裹着情,恍惚之间,像是手中的不是个纸鸢,而是他的心上人一般。
菡萏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得一哆嗦。
这春日里的风,轻轻地一裹,便将那纸皮竹骨的小玩意儿带了起来,托上了清朗的碧空。
景牧抬头看着那被托上晴空的纸鸢,手里握着线,心中也是骤然一片舒朗。
任凭他如何上天入地,如何心怀伟业,任凭自己在他心中如何微不足道,只要自己将这线握牢了,其余的事,便随他去吧。
景牧这么想着,嘴角都染上了笑意,看着那纸鸢在空中如飞鸟一般翱翔,却仍旧被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