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了个岳则章?”董欣用肩膀夹着电话,旋开钢笔帽在一份合同上签了字,“反正我拿他没辙,我认栽,这垃圾钱谁爱挣谁挣去吧。”

肖照山大手一挥,也在一份担保书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认什么栽。你信不信,他明天就会给我打电话,跟我聊人生、谈条件。”

“你大胆和他谈。”董欣把签好的合同传真给肖照山,“新公司的法人我托关系给你改好了,不出意外这两天就会下文书。虽然费了点儿工夫,细查起来依旧不光彩,但只要你没碰毒,到时候就算瞿成指着你鼻子说你和他是一伙儿的,也没那么容易就把你弄进去。”

这是上回两人一起吃东南亚菜的时候,肖照山拜托她的两项要事其中之一。另一件则是——

“认领股份的合同传过来了,三千万,你看一眼,没问题就签字。”董欣煞有介事地说,“老肖,我现在可真不欠你一分钱了啊。”

“我什么时候说你欠我钱了?”肖照山接收了文件,拿在手里大致翻了翻,“当年我是看准了房地产这个行业,看准了你的能力才投的钱,不是发善心搞扶贫。”

“嗯嗯嗯,你特别有眼光,我非常地荣幸。”董欣从转椅里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说正经的。董事会那边我能瞒到年前股东大会,你藏好三千万,赶快把岳则章给我解决了,不然我连觉都睡不踏实。”

“你再等等,等我把出国的事安排好了,我就公开账本,要不了多久。”肖照山在一式两份的合同上签完字,给董欣传回去了一份。

“池甯同意出国了?”董欣问。

“元旦最后一天带他咨询了留学机构的老师,他没意见。”肖照山把合同锁进了保险柜。

“去哪儿确定了吗?”

“英国。选了三所学校,考上哪儿就是哪儿吧。”

“你也去?”

“嗯,我也去。”肖照山答,“已经选好房子签好担保书了。”

董欣皱起眉头:“这么快?你是打算去那边常住,不要画廊了?”

肖照山叹息道:“画了二十多年祖国的大好河山,也想画画资本主义的腐败风光。”

董欣心头不安,并未顺着他的玩笑讲下去:“你确定你那儿的账本能砸出水花?”

肖照山笑了笑:“前两天我跟肖池甯去商场里买菜的时候,还有小女生找我要签名,你说能不能砸出水花。”

“啧,还小女生。”董欣不屑,“哪家一线媒体和你有过命的交情,乐意跟你趟这汪浑水?说来听听。”

“微博。”

肖照山低头看了看手表,他该去接肖池甯放学了。

“岳则章在法国的这几天就是揭发他的最好时机,只要时差利用得好,他再快也不可能快过网络信息流。我不信上亿网民都是他的眼线。”

董欣忍不住再次提醒他:“老肖,务必慎重。兔子急了都要咬人,更何况他是头不折不扣的疯老虎,小心他和你玉石俱焚。”

肖照山起身穿上大衣,反过来宽慰她:“那我就带肖池甯去你家避避风头,看他敢不敢往北京常住人口数量第一的朝阳区投导弹。”

“再不济,我们还有日料店里的录音。这么多证据,总有一个能留下来。”他拿上车钥匙走出办公室,“我下班了,什么事儿都明天再说。”

秘书室里的瞿成闻声,连忙起立致意:“肖总。”

肖照山揣起手机,站在秘书室门口 j_iao代他:“明天办公室可能会来一通重要的国际电话,如果那时候我不在,就你来接,让他第二天再来。”

瞿成在日历上画了个圈,问:“我该怎么称呼对方呢?”

肖照山说:“中井岳总。卖酒的中井,上丘下山的岳。”

瞿成笔尖一顿,脸上却毫无破绽,仍尽职尽责:“好的,我记下了。肖总慢走。”

肖照山点了点头:“你也赶紧下班儿吧,过几天有得忙,回去好好养j-i,ng蓄锐。”

瞿成镜片后的丹凤眼谨慎地弯了弯:“快过年了嘛,忙才正常,不碍事的。”

肖照山坐上车后还在回味这句话。

他拍掉肩上的雪,想起了曾经度过的春节们。

不忙,不惊心动魄,不生死攸关。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亮点,始终平淡、乏味、千篇一律。

他的母亲会拉着他在家里做大扫除,池凊会订两晚上的酒店套房,邀请他在不属于任何一家人的餐桌上,吃不属于东方人的西式“年夜饭”。

肖池甯或许也是这样,被裘因拉着在家里做大扫除,然后同她在没有暖气的房子里吃一顿跟平常几乎没有差别的晚餐,看一场只会唱颂歌的春节联欢晚会。

肖照山猜测,中国人之所以对“一家三口”的家庭形态如此执着,原因便在于“一家两口”大概算不得团圆。

如此看来,有一个孩子其实也很好。起码他能让除夕的餐桌上多添两道不常做的大菜,能让家里的长辈和晚辈有理由相聚且不冷场。

还能让一个离异老父亲不至于在万家灯火中独自举杯空对月。

肖照山想到这儿,颇为不可思议。他竟然和世间大部分父母一样,开始下意识地把肖池甯划作了自己的附属品。很实用的那种附属品。

果然,没有人能免俗。即使这“俗”是他以往所深恶痛绝的。

肖照山决定了,处理好岳则章之后,春节他要带肖池甯去南方写生,帮他筹备作品集。他不想被同化成那种让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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