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这些纷乱的念头,陈云旗拿过一张纸和铅笔,伏在桌面写写画画起来,涂涂改改不一会儿便整理出一个简单的补习计划。
他拿出手机给唐俞韬发了条信息,问他能不能带几套高一科目的习题回来,好看看三三的基础程度。信息半天才发送出去,陈云旗正要把手机收起来,听见三三在一边小声问:“小旗哥,我想要你的手机号码可以吗?”
“好啊。”陈云旗不假思索道。
三三的手机没有带在身上,陈云旗便把自己的号码抄在纸上撕下来给他。三三接过纸条郑重地折了几折,放进了夹克口袋里。
平时除了打电话发信息,手机对三三来说也没有其他用途,要下地里劳动,口袋里装着手机也不方便,容易掉落摔坏。他的手机是很老款的不知名的品牌,没有什么娱乐功能,只有一个像素游戏贪吃蛇,他都打爆终极关卡了。
陈云旗屋里这张课桌就摆在窗前,两人在窗前坐着正说着话,余光却突然察觉到窗外有什么事物倏然出现,似乎有一道目光正透过玻璃望着他们。两人顿时一起抬起头,只见近在咫尺的玻璃窗上,赫然出现了一张黝黑狭长布满沟壑的脸!
那脸几乎贴上了玻璃,两只眼眯缝着正往里打量。窗玻璃时日久了划痕遍布,风吹日晒地污迹斑斑,那脸因为模糊不清就更显得有些骇人了。三三顿时吓得“啊”了一声,一把抓住了陈云旗的一只手臂。
就算是陈云旗波澜不惊的性格,脸上没表现出什么大反应,心里也跟着着实吓了一大跳。“窗户上的脸”在这荒野山间小学里倏然出现,可太有恐怖电影的画面感了,效果相当惊悚,陈云旗什么电影都看,唯独不看恐怖片,对此他大方承认自己胆小。可此刻三三在一旁,他只有强行安耐住心里的恐慌,反手握住三三的手臂,拉着他站起身,推开凳子向后倒退两步远离了窗户,语气镇定地对说:“别怕。”
窗外那张脸似乎费劲地辨认着屋里的人,而后露出了一副憨厚的笑容来。那样貌陈云旗不认得,三三定了定神,大着胆向前探身,皱着眉看了半晌,终于认清了那张脸,他神情霎时松弛下来,紧紧抓着陈云旗胳膊的那只手也顿时松了劲儿,转头对陈云旗说:“是李东的外公啊。”
陈云旗听他松了口气,反应过来应该是三三认识的村里人,便赶紧走过去打开了门,把一位身形单薄身量很高的老人让了进来。
老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一进门开口便是一连串彝语,他、站在陈云旗旁边看着几乎和陈云旗一样高,穿着灰扑扑的粗布棉衣,头上缠着厚厚一圈传统彝族男子头巾,耳朵上夹着一根香烟。
三三用彝语跟老人打了招呼,搬过凳子请他坐,老人坐下后从怀里的口袋掏出烟给陈云旗递,陈云旗眼瞅这位老人虽然看起来硬朗,但估计年纪很大了,哪有长辈给晚辈递烟的道理,于是他摇摇头,轻轻地推回他的手,又从口袋掏出自己的烟,抽出一根递过去,掏出火机给他点着。
老人满意地吸了几口烟,用彝语夸起陈云旗懂事来,陈云旗听不懂,三三就翻译给他听。
原来这老人是三组李老七的老丈人。
李东外公有三个女儿,有两个嫁去了外地,嫁走之后很少有机会回山里,临近春节,老人思念女儿,无奈女儿们都有事回不来,便提出让他到外地同她们一起过春节。李东外公不服老,拒绝让女儿来接,执意要自己坐火车去,这才来学校找唐俞韬帮忙买火车票。
陈云旗让三三问了李东外公要去的具体地址和计划出行的时间,抄在了一张纸上,打算下个周末抽空下山去找个网吧在网上订车票,自己也可以顺便到镇上逛一逛。李东外公听说陈云旗答应帮忙,站起身一个劲儿地道谢,边说边拉着陈云旗往外走。陈云旗不明所以,只好一面苦笑着回应,一面一脸求救的表情看着三三。
三三被陈云旗窘迫的样子逗笑了,向他解释说:“外公喊你去家里吃饭。”
李东外公听懂了“吃饭”,连连点头表示正是此意,一手拉着陈云旗,一手又伸过去拽着三三一起往外走。
陈云旗正为难,脑袋里拼命搜索着李老七是哪一位,想着都还没碰过面打过交道,实在不好意思去人家家里吃饭,三三挨近了过来眨着眼面带笑意说:“没事,去吧,我陪着你一起去。”
李老七家离学校步行大约二十分钟,陈云旗和三三跟在李东外公身后走着,路过一片斜坡上的玉米地时,一个带着藏蓝色布帽的妇女隔着老远便扯着嗓门对着他们呼喊起来。
李东外公停下脚步,对那妇女用低沉有力的声音回应了几句,那妇女便捡起脚边的竹筐背上身,拾起农具越过肩头朝后后一甩,农具一件件都准准地落在了筐里。她背着一筐东西一溜小跑了过来,待她快跑近了,三三在陈云旗耳边小声介绍说:“那是三娘,李老七的老婆,李东外公最小的小女儿。”
三娘皮肤黝黑,穿着铁锈红的粗布外褂显得很单薄,但刚劳作过,发丝间还留着细密的汗珠,面色红润热气腾腾,两只胳膊都带着蓝布袖套,脚上跟男人们一样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