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恼羞成怒,又病得不清醒,一时气急便萌发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下山路跟上山路一样难走,与其灰头土脸地回去被人嘲笑,不如索性争口气坚持爬上去!
心里一横,身上都多了几分力气。他毫不迟疑地站起来转身朝前方望去,土坡上不规则的脚印清晰可见。时间不早,他不敢再多耽搁,抬脚便向上爬去。
陈云旗沿着脚印艰难地向上攀登爬行着,树林间y-in冷寂静,只能听见穿林而过的凄厉风声和鞋底与石子的摩擦声。衬衣再次被汗水浸s-hi,他气喘吁吁地爬着,一边小心提防着四周,一边不住遥望前方努力捕捉三三的影子,可直到他拼尽全力穿过那片树林登上山顶,也没能追上三三的脚步。
登顶后的视野倏然一片开阔,能看见被云层缠绕的山头一座挨着接一座连向远方。山顶横风呼啸,吹得陈云旗差点站不稳。小路在登顶处分岔成了三个方向,路上的脚印变得模糊不清无法辨认,他俯身观察了很久,最终还是凭着直觉选择了左手边看上去似有新脚印的路,紧张地走了过去。
陈云旗一边小心翼翼地走,一边叹为观止地欣赏着四周的风景。以前他对爬山毫无兴趣,也从没体验过登高望远时“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①”的感觉,可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古以来会有那么多文人墨客热衷于登山,并在登顶后意气风发心潮澎湃,唯有当即作诗一首才能抒发情怀了。
他放慢脚步举目顾盼,远山近岭在云雾中迷迷茫茫犹如仙境,路旁漫山遍布着半人高的野草丛,随风摆动左右摇晃,在旷野中发出缓慢的“唰唰”声。天地间寂寥空旷,四方云动,人虽身处其中却好似化为无形,空虚之感萦绕心头。
心神荡漾了片刻,陈云旗又慌乱起来。眼前的路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选错方向,他掏出手机查看,发现信号全无,冷静下来后他意识到自己这样莽撞地爬上来,极有可能酿成无法预测的后果。
但他已是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心中焦灼不安地默默呼唤三三的名字。不知道走了多久,陈云旗突然瞥见对面山头上似乎有缕缕青烟升腾着,再仔细看,又好像还能看见两个小黑点在移动。意识到那可能是有人生火、走动的迹象,他顿时欣喜若狂,牟足了劲对着那若有似无的小黑点拼命的挥手呼喊。
“喂——”
“有——人——吗——”
喊了好几声,对面却毫无回应。陈云旗急忙观察起脚下的路,判断着沿路往前绕过眼前的山头,似乎就能到达对面。他再顾不上欣赏风景,加快脚步往那边赶过去。
终于天无绝人之路,他盼来了柳暗花明。转过山头又走了很久,他远远看见了三三爸那身熟悉的褐色棉夹克。
那处开阔地上凌乱堆放着木材和各种各样的农具。火窑已经封了,从侧面挖了缺口,扒出来的木炭大部分都已经被装在了麻袋里,还没来得及装的在旁散落一地。火窑旁搭着一个塑料布扎成的大棚,棚顶搭着几条染黑了的毛巾,晾着一双胶鞋。
三三妈抱着一床棉被委身从棚里钻出来,一抬头看见了陈云旗,诧异地望着他半天没说话。三三爸和盛学利正灰头土脸地围着火堆取暖,两人皆是满头满脸的炭黑,如果不靠衣服判断,陈云旗走近了怕是也分辨不出谁是谁。
两人顺着三三妈的目光转过头也看见了陈云旗,都表现得很惊讶,片刻后赶紧起身让出个位置,招呼他过来烤火。
陈云旗三步并作两步过去蹲下,把双手手掌贴近那火焰,终于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他一边咳嗽一边接过三三妈递来的一碗水,刚要喝,就听三三妈忧心忡忡地问:
“三三不是送你回去了吗?”
“三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