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从背后扑过,越过头顶,往大山慢慢地笼罩过去。
透过薄雾,陈云旗隐约看见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一间小铺子,门漆成了鲜艳的蓝色,那门前立着一个牵马的少年。
唐俞韬也看见了那少年,他先前一步挥着手向那身影喊道:
“三三——三娃儿——”
少年闻声牵着马走了过来。
夜色更浓了,等他穿过雾气走近,陈云旗借着还未被黑夜噬尽的余光看清那少年的脸,竟不是这一路随处可见的,常年风吹日晒黝黑皴裂的农人相貌,反而非常白皙,瓜子脸高鼻梁,一双蕴含少数民族风情的大眼睛在夜雾里微微地闪着光,漂亮得有些不真实。
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形有些瘦弱,个头才到陈云旗肩膀,穿着一件黄色的棉衣,腿侧有好多口袋的运动裤,军绿色的胶鞋,手里牵着的严格来说应该是一头骡子。
见面生的陈云旗望着他,他有些腼腆地微微红了脸,转过头对手舞足蹈的唐易韬微笑道:“唐老师回来啦。”
唐俞韬一把搂过陈云旗向少年介绍道:“回来了!还带了一个新老师回来,这是陈云旗陈老师,”说罢又转过头对陈云旗说:“这是三三,山里的朋友。我刚在镇上给他发了信息,让他接我们。天黑路不好走,有人和骡子安全些。”
唐俞韬介绍过,三三的目光便又看回陈云旗,轻声道了句“陈老师好”,他说的普通话还带着一些口音,但比绝大部分本地人强很多。陈云旗也向他微笑示意。
见他背着行李,三三便伸手要取,陈云旗摆了摆手对他说:“没事,我自己能背,”三三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还是不由分说把行李拿了过去,麻利地挂在了骡子身侧,骡子的身另一侧还挂了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编织袋和一个油漆桶。
东西收拾妥当后三三牵起骡子走在前,唐俞韬捡了一根粗树枝给陈云旗做登山杖,让他走中间,自己走最后。三个人渐渐迈进浓稠夜色中的山路向上走去。
山路崎岖蜿蜒,听唐俞韬说这路有些部分是凿的,有些是用炸/药/炸的。路的一边靠着山壁,一边是悬崖,没有任何的围挡,路面窄得容不下第三只脚并列。刚开始有一段路还有水泥铺成的骡马道,零零散散的圆形马蹄印能防止人和牲畜滚落。可能因为财力有限,骡马道只有一小段便突兀地断了,再往上就没有成型的路面了,连三三牵的那头骡子走得都十分费力,不断地发出“呼哧呼哧”的鼻息声。
陈云旗平时唯一的运动就是游泳,他高中时参加过游泳队,上大学以后偶尔在学校游,也去家附近的区体育馆游,办了年卡,不那么宅的时候一周去个两三次,一口气游个1500米对他来说非常轻松。他自认为耐力已经相当不错,可这样连续向上在陡峭的山路上行进了两个小时后,他也开始觉得体力不支起来。
天已经彻底黑了,三三带的两支手电筒发出的光在这漆黑幽暗的大山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入夜后的山里寒意逼人,可陈云旗已经走得满头大汗,冲锋衣里的衬衣已经s-hi透,汗水不停顺着鬓角滑进耳朵里。
又走了一个小时,山路却是越来越陡,陈云旗觉得自己已经需要四肢并用趴在地上匍匐了,他拼命支起脖子抬头望向前方,却一星半点的尽头都望不见。
这样漆黑的绝望里,竟然又下起了雨。
这雨也给行程增加了困难,路渐渐变得泥泞,杂乱的植被丛生,划过衣裤发出“沙沙”的声音。黑夜中陈云旗已经分不清眼睛里模糊的是汗水还是雨水,脑袋里一片浑浊,四肢只是机械地配合着不停向上爬行,好几次他实在扛不住想停下来,后面的唐俞韬就立刻推着他继续向前。
“别停,停下就走不动了,坚持住,就快到了,”唐俞韬听起来也喘得厉害,口气却不容置疑地严肃。
陈云旗太疲惫了,他真想不管不顾地趴在泥泞里不再继续了。已经走了几个小时了?为什么还没有到?他实在走不动了,他俯下/身把脸贴上撑在地面的双手手背,闻着腥s-hi的泥土味,想停下歇一歇。
“陈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