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得七零八落的李老七孤零零地躺在烈日下,直到工地的监工赶来打电话叫救护车。医护人员赶到后很快就确认了他的死亡。阿姆拿来自己的床单将李老七盖住,打电话通知了村里,没过多久,盛村长就带人下来抬走了尸体。
出事后工地被勒令停止施工,三三跟着回到村里帮忙张罗李老七的葬礼。来的人不多,也没有几个人是真心可怜这命苦的一家人,三三甚至听见他们背过身去无耻地开起三娘的玩笑,说寡妇的门好进,今晚是你明晚便是他,享受过后别忘记交流分享一下。
三娘的眼泪哭干了。三三扶她回屋坐下,本想安慰她几句请她节哀,可所有他能想到的语言都苍白无力极了。他默不作声地陪在一旁,良久才开口说道:“三娘,对不起...是我害了老七叔。如果不是我跟陈老师的事,他也不会离开家去河坝,也不会...”
三娘闻言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深切地对他说:“三娃儿,不怪你,这是我们的命。我跟你老七叔不认命,才会这么困难也要把孩子都送出去读书。你也不要认命,不要走你老七叔的路,离开这里跟陈老师走吧。老七叔不会怪你们,你们过得好,也不枉费他...”
三娘说不下去了,两行清泪再次滑落脸颊。三三摇了摇头垂下眼帘,几不可闻地说:“我不能走...我走了会害了晓燕。我不能再害大家了...”
“傻孩子,你不能总为别人活着啊,”三娘抹去眼泪,强打起j-i,ng神对他说:“三娘虽然没啥子本事也没得文化,但是也知道女娃娃没到成年嫁人是犯法的,你爸爸要是真敢对晓燕做啥子,我第一个不答应,我去报警找警察把他抓起来,他是我表哥我也不得怕!”
三三闻言愣住了,惊讶地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三娘是因为李老去的离去而伤心过度看透一切,可她的话也着实点醒了自己。他这一生到现在还从未为自己活过,总是在不断的妥协,不断地退让。他遇到过幸福,也抓住过幸福,却最终不得不为他人所累而放弃。他也想好好地问一问自己究竟甘不甘心,他不想再做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那支火烛,他想做灿烂的烟火,做那扑火的飞蛾,哪怕只能温暖一时,也好过躲在无尽的黑暗里苟且余生。
三娘再次鼓励他说:“别想那么多,人生只有一回,不晓得啥子时候就没了。你放心地走,三娘替你照应着。等有一天出息了,再回来看看吧!”
那晚三三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思索着三娘的话,心中重新鼓起的勇气让他再不能多犹豫半分。他当即跳下床在屋里来回踱步,拼命回忆着陈云旗是否提起过有关他家在何处的只言片语。心中再次涌起坚定的信念,夜晚变得难熬极了,他眼睁睁地坐等了一夜,天刚微亮,就急急忙忙出门去找阿姆,把自己想要离开的想法告诉了他。
阿姆闻言先是吃惊,继而很快就理解了。他看出三三这是急切又慌乱地没了主意,便沉着气对他说:“别慌,我们今天就下山去找唐老师和李老师,他们准知道陈云旗在哪里。”
唐俞韬和李辉等葬礼一过便启程去了海源县的劳动与社会保障局,解决李老七因公死亡的赔偿事宜。阿姆到三三家找盛学路喝了一顿酒,诓骗他说自己在海源县的朋友介绍了新的工作给他,他这就要带三三一起去,等河坝复了工再回来。
三三爸对阿姆十分信任,没有丝毫起疑便应允了。下山后他们一刻没有停歇地赶到了海源县,找到了刚在县政府碰了一鼻子灰的唐俞韬和李辉。唐俞韬听闻三三要跑,连忙掏出手机一边给陈云旗打电话,一边激动地对三三竖起了大拇指:“好样的!这才是山里的娃!”
电话一直没有接通,不仅三三咬着嘴唇急切地等着,就连一旁的阿姆和李辉也眼巴巴望着唐俞韬,直看得他心虚。
“咦...怎么打不通呢...可能是在忙什么事吧...”唐俞韬举着电话说道:“昨天晚上还跟他打电话来着,他惦记着三三呢!”
他边说边望向三三,好像在用这个理由试图去安慰他。三三从下定决定要去找陈云旗之后就一刻都等不及了,他对唐俞韬说:“唐老师,别打了,我想直接去找他,你知道他家的地址吗?”
唐俞韬想起陈云旗昨晚在电话里的反应和态度,判断出他应该还是放不下三三的,更有几分把握陈云旗就在s市,于是转头对其他几人说:“我记得他给我发过地址,我找找,”说着他挂断电话翻起了qq聊天记录,终于找到陈云旗来之前他们的最后一次对话。
“有了有了!”唐俞韬指着手机屏幕示意大家看过来,“看,我让他发地址,准备给他寄核桃,然后他说...”
信息往下一划,一行黑体字跃入眼帘:别寄了,我想过去看看。
大家顿时就泄了气。
三三想也没想便说:“没关系,我这就坐火车去,到了再给他打电话,我有他的电话,”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揉的有些皱了的纸条,打开来给唐俞韬看,那上面端端正正地抄着一串手机号码,正是陈云旗当初写给他的。
“这...要不再等等,等电话打通了再去吧?不然我们也不放心啊,”唐俞韬顿时又有些心虚了,面露难色地对三三说。
已经放下了所有顾虑的三三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