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挫了张洮的威风,又丝毫无碍主和派的面子,谢靖不禁又在心中点头,皇上办事,是越来越沉稳了。

处理完张洮的事,兵部尚书罗维敏启奏,称应该抓紧时间,与北项开战,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偷袭。

他心里本来一直就提防着北项,只是没人跟他通气,说这仗一定要打,李显达上来就这么说,让他措手不及。

这三天来他和李显达促膝谈心,真是相见恨晚,李显达带来的第一手资料,是罗维敏在京城里从公文上看不到的。

只是罗维敏一介书生,缺乏实战经验是最大的痛点,他虽然一腔热血,深具战略性思维,但是没正经上过战场,始终有些不自信。

好在李显达的自信比较多。

于是罗维敏决定,就按李显达说的,事不宜迟,尽早开战,兵部会全力支持李显达出兵。

张洮一听,又开始了,“你说北项要攻打后明,到现在也没有真凭实据,不曾捕获一个探子,截获一封书信,说北项有这个企图啊。”

谢靖闲闲地提醒,“阁老,这是第二句了。”

张洮差点拿手去捂住自己的嘴巴。

罗维敏便侃侃而谈,说北项这些年,入我后明者甚众,贸易额却越来越少,这其中的关节,阁老难道不明白?

他说的就是北项人借着来后明做生意的机会,从事刺探情报,走*私货物甚至偷窃抢夺等不*法行为。

有兵部尚书背景加持,再者他的讲法,又不像李显达那么咄咄逼人,便更可信了些,众人听着,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一想到北项虎视眈眈,便都有些焦躁起来。

又过了四天,主战主和,渐渐人数各半了,其中主和的人里边,一部分是像谢靖一样觉得“师出无名”,一部分是像何烨一样,担心开战会动摇国家的财政根基。

至于原先觉得北项不会打过来的人,倒是没剩下几个。

张洮因为一天只能说三句话,每句话都要十分小心斟酌着说,不免盘算一番,常常是听人说话,就要反驳,又觉得该把这话省下来,留着下句一起驳,省着省着,却连前面说过什么,都忘了。

他为了反驳别人,又听得格外仔细,听着听着,便觉也有几分道理,当然脸上还是不会承认,只一个劲儿摇头。

第六天的廷议,兵部职方司郎中廖倸出来启奏。

职方司是拟定军事计划,进行军事统筹的部门,辛苦且责任重大,却不如武选司和武库司有油水,有本事有门路的人,一般不去那儿。

廖倸是隆嘉元年的榜眼,按说不至于,不过他离了翰林院,就去了职方司做了个六品主事。

他说,“臣自隆嘉元年,皇上于殿试题中问,后明与北项一事,便日夜纠缠于心。”

原来是那时候埋下的一颗种子。

廖倸说,他到了兵部,无事就整理那些不起眼的情报,其中有一条,让他很感兴趣,于是把每年的情况,都汇总起来。

北项人冬天无事可做,除了聚在一起喝酒唱歌,没有别的娱乐活动,而脱目罕那有个爱好,就是找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去山里杀狼。

起先有一年,他杀掉了三头狼,他的哥哥和兄弟,分别杀了两头,然后第二年夏末,他们发兵打败并吞并了临近的部族。

第二年又杀掉三头狼,这次他的一个儿子也杀了三头,他高兴极了。那年夏末,又吞并了另一个更大的部族。

第三年杀掉了五头,另有两位兄弟和两个儿子和他一起进山杀狼,又吞并了一个部族,还有一个部族向他归顺。

第四年有三个人都杀掉了五头狼。这回吞并的部族,长期活跃在和后明做生意的顺宁附近。最后一个部族孤木难支,便也投降了,这样,脱目罕那就统一了北项。

廖倸说,“上年冬天,这五人又进山猎狼,两人猎五头,两人猎七头,”众人便问,“七头,可是脱目罕那?”

廖倸沉声说,“他猎了九头。”

众人皆大惊失色。

朱凌锶知道,和他一起猎狼的四个人,便是以后分别带兵的四位将领。

张洮心说,“危言耸听,”廖倸一定要说,脱目罕那杀了这九头狼,就是为了来攻打后明。

他便等着,一俟廖倸说出这样的推论,就赶紧利用珍贵的三句话反驳他。

没想到廖倸对皇帝行礼之后,退了回去。

这是……就说完了?

很好,朱凌锶在心里点头微笑。只讲事实,不讲故事,证据在这里,怎么推导,悉听尊便。

话说到这份上,北项什么意思,大家也都明白了,只是谢靖仍旧没点头。

他不是不知道,皇帝心里急,但他更怕做错了决定,到时候皇帝心里更伤。

李显达说,“谢靖你这个胆小鬼。”他没说的是,皇上比你胆子大多了。

又过了一天,京中收到顺宁传来的八百里加急,北项突袭顺宁城,守军难以支撑,请求支援。

谢靖去看时,李显达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你要名头,这不就来了。”他笑着说。

谢靖轻叹一声。

隆嘉十二年四月二十四,后明对北项发兵。

第43章 伎荷(倒v结束)

兵马未动, 粮草先行, 虽说是发兵,最先动起来的却是户部尚书何烨。


状态提示: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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