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元皱着眉仔细看了看那扇门,终于知道这份违和感来自于哪里。眼前的大门紧紧闭合着,可按理来说那对称的“囍”字应当贴在门前,现在却反而贴在了里处,就连门钹也正朝内,这么一看更像是装门时一不小心将门给装反了。
可论谁都明白这绝不是“不小心”,古人讲究风水迷信,正门前的门钹多数为龙生九子之一——椒图。而这椒图性好闭,最反感的便是外人进入自己巢x,ue。因此将椒图刻在门上,寓意若有外物侵扰,便闭合壳口,以求宅内安全。这样一旦反过来,反而像是将门内的东西锁在了这大院子里,不让出去。
“你还记得之前历史课上老师讲的日影测向吗?”
张文儒哪能记得这种事情,连课本上的考试内容他都不怎么听,更别说是这些拓展的课外知识了,“平时看方向都是手机自带指南针,哪儿用得上那种……”
“你可以学一学,以后要是别人嫉妒你家里有钱把你拐了丢森林里,你还可以用这招寻找方向,说不定就能跑出来。”颜元说完便蹲下从草丛里捡起一根巴掌长的细树枝,思索着当时那站在讲桌前一脸生无可恋还要硬着头皮往下讲课的老师是如何演示的。
“……你就别咒我了。”张文儒苦兮兮地一同蹲下,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
古时没有发达的科技,人们就只能靠日观天象或者看植物生长的特征来推断方向。好在现在天空晴朗,这种方法也算能派上用场。他将树枝竖在地上,又找了两颗小石子,一颗摆放在目前影子的端点处。
“这是做啥?”张文儒抱着膝盖,等了会儿也不见他有下一步动作。虽说现在天气晒着后背也不怎么炎热,但这层叠的衣服实在有些发闷,再加上那披散下来的头发,不多时也让人冒了些细汗。
“再等等。”颜元把玩着另一颗小石子,神情略显专注。说实话,两个穿着白袍的读书人背着行囊蹲在太阳地下半晌不动,这画面理应引起多少路过人的目光停驻,但那些路过的三两家丁却目不斜视,眼中似乎只有手上的事情。
张文儒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自己衣服会不会招了灰。他扯了扯衣领,“真搞不懂为什么古代人要穿这么多层,每天穿来脱去的不嫌麻烦?人口少该不会一部分是被热死的吧。”
颜元手中的石子已经染上了一些他手心里的温度,等影子随着太阳的变换而改了方向后,他便抬手将它同样安放在移了位置的端点处。
“在两个影子端点处的连线上做一个垂直平分线,平分线两端各指南北,而这个向外的这个方向就是北了。”颜元一边就地教学,一边顺着线的方向抬了头,却惊讶发现这线正是指着不远处的正大门。
颜元望着那两盏色泽绚丽的宫灯,“灯笼挂南不挂北,这里却偏偏挂在了北面。”
张文儒奇怪地看向他,“为啥不能挂北面啊?”
“北方在八卦中属水,所以有招y-in引来不祥的说法。”颜元其实也不太明白到底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只是过年时他家门口的灯笼父母都必须亲手挂上,所以无意中问过一次挂灯笼有什么用处。一般经商都讲究风水,他也就多多少少听了几句并且在心里留下了点印象。
“原来二位在这里。”
身后忽然传来轻柔的女音。两人循声朝后看去,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位身穿淡蓝素衣的女子。年龄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头上c-h-a着蝴蝶钗,一缕发丝垂在胸前。看她的打扮不算华贵,颜元推测这应当不是什么身份过高的人物。
她双手叠在腰间,“临近正午,小姐吩咐东厨备了些膳食,其他宾客已经落座,就等二位了。”
小姐?
既然这样称呼,那八成眼前这位就是个丫鬟了。按她话里的意思来看,他和张文儒也应该在“宾客”一类,想到这里颜元心里稍稍有了底,“我们这就过去,还麻烦带个路。”
“请往这边走。”丫鬟稍稍欠身,后退一步走在了最前头。她腰侧挂着一个木雕的牌子,下方用一颗珠宝做了点缀,红穗子垂至胯。颜元多看了两眼,上面写着“香莲”二字,八成就是这个丫鬟的名字了。
香莲步伐很轻,翩长的衣摆淹没过脚踝,只能看见两侧白麻编织的鞋边。一阵风吹过后,她脚步略微停顿,看上去似是有些弱不禁风。
“西处院落今日便能拾掇完善,等用过午膳后便送二位前往歇息。那处僻静,不会有人叨扰。小姐前日说了,等各位参加完她的成亲仪式,便买下几辆马车送各位一程。”
颜元想到方才在外头听到的那首曲子,不禁问了句,“敢问小姐要嫁的是哪位贵人?”
香莲小声笑了,“这话奴婢可不敢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