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义的、发抖的声音。

如同仍旧置身梦中,发出了不真实的呓语,“陛、陛下……”

已经算得上是“长辈”们的人物,突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那一瞬间,这些已经在岁月中苍老的身竟奇迹般地活过来一样,散发出来的生机与狂热,让跟随而来的小辈们感到震惊。

稍微年轻些的魔族,顶着心中一样莫名的激荡和困惑,望向了队伍最前方的七位军团长。

可他们甚至没来记得询问,便望见原本姿仪挺拔的军团长们,竟齐齐干脆利落地单膝跪下。

“……!!”

在众人无言的震撼中,甲胄与地面碰撞出铿锵的声响,七人中动作最快的,居然还是拜蒙和巴尔德几位魔族元老。

——仿佛他们一直就在等待着这一刻。

而之后,桀骜不驯的少年、阴翳冷僻的男孩、放下长戟的战士、垂下头颅的智囊、双颊绯红的女性和总是意见相佐、争锋相对的军团长们,似乎第一次在某件事上达成了共识,以果敢冷峻、平静下夹杂着激动的神情和动作,向世界昭告了他们的态度。

众人望着那七道毫不犹豫、恭敬低头的背影,觉得自己的双腿似乎也快要支持不住重量。

他们最后撑着一口气,尽量冷静地望向天空。

自然,这么遥远的距离,一般魔族想要看清叶沧的容貌还是有点难度的,可他们却奇迹般地看清了露出的魔纹——

那绝不是普通魔族……不,甚至连高阶魔族都不会有。

绮丽反复的纹路超越了他们有史以来全部的认知,就像古老的人类第一次意识到,他们毕生所见的只是一颗星球的风景,而星球之外还有宇宙。

与此同时,叶沧的身后出现了一道道高大的身影,那正是先前出现过的全部历代魔王。

今日的黑渊似乎是亿亿万万年来最为仁慈的一日,这些仰赖她存在的灵魂,因为神明的欢喜而得到神赐的恩泽。

只要是对她的孩子抱以热忱的善意,只要是为她的孩子送上祝福,她便不吝啬地开释权限,准许他们短暂出现于黑渊之上。

甚至连那些正立于她的领地之内,呆滞仰头的蝼蚁们,也得到了不应有宽恕和原谅!

那些笼罩在漆黑浓雾中的魔王们的身影,除了叶沧以外没有人能够看清他们的模样。但仅仅是从中露出的气息,便让人感觉到了一种极其可怕的、毛骨悚然的东西。

地上的人们把脖颈仰到了极致,也没能看见那一片身影蔓延的尽头。

曾经的魔族之王们,如同遮天蔽日的高山,耸立在叶沧身后,那里黑雾扭曲成滔天的巨浪,仿佛随时能够把整片天地吞噬。

但那也仅仅是“仿佛”,因为事实上,他们安静地立于叶沧身后,明明构架出这个世界最可怕危险区域,却像只是在单纯的追随或者目送。

唯有在他们力量的作用下,那一股股翻搅的黑雾,能够折射出他们正波涛汹涌内心的一隅。

“那是……?!”

无数的魔族中,有服务于王廷的画师——不仅仅是画师,应该说所有曾从王廷的长廊上走过的人,从眼前的画面,联想到那副悬挂于廊墙上千年之久的巨幅画卷。

那是这个种族,怀抱着或纪念或传承的想法,绘制下的历代魔王群像。

这幅画做出来的时候,曾一度引发争议,因为即便经过最严苛的考据,也总有遗失在漫长时光中的存在,根本无法做到百分百写实。

可现在,只存在于理想构架中的画面,真实地还原到了现实里——就在他们的面前。

“这是王的集结,历史的绘卷……”

画师能够稳稳握笔的手,突然止不住颤抖。

稀世的画作总需要优秀的模特,而本来理论上不可能实现、也根本不敢奢求的存在们,居然在这一刻凑齐!这简直是比死者复生还要不可思议的奇迹!

“我们究竟见证了怎样的一刻啊……”

他一手覆在胸口,砰地跪了下去。

天空之上,叶沧缓缓收拢虚幻的双翼——

地上已不再见一个站立的人。

……

一日后。

魔王星中央王城,巨大的城堡内已经完全不见了几天前举行盛宴的热闹,重新回归了日常的清冷寂静。

在铺设着红地毯的长长回廊里,一个人影由远及近地走来。

[关于本次黑渊盛宴提前结束的公开说明]

[“误入”地宫人员救助计划,以及相关记忆消除措施的许可]

[关于取缔黑渊祭祀习俗的商讨策划]

[……]

一份份写着加粗标题的文书,被拜蒙抱在怀里。

他加快脚步走到了走廊尽头的议会厅,在门口冷静地舒出一口气,认认真真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边边角角,确认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最好最完美的状态,方才抬手轻轻扣响门扉。

门内传来了一道声音:“是拜蒙吗,进来吧。”

拜蒙闻言精神一振,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力求让自己露出足够沉稳可靠的模样,好在回归的陛下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他带着一副商讨星球大事的郑重,缓缓推开了门,然后,瞬间被门后嘈杂的声响淹没。

——那完全不是他想象中无比肃穆的情景。

“哦哦,你终于来了啊,拜蒙。”正往嘴里塞东西的奥列弗,欢快地冲着突然懵逼的来人招了招手,“这个点心超好吃的,快来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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