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人要想做成大事,不管好事坏事都必须得心狠。”一顿,“做坏事是对别人心狠,做好事……就得对自己狠。”
乔稚喉头发干,攥着他的双手不自觉更紧了,心里忽然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罗海看着她,声音忽然变得极轻:“我欠了别人一条命,那个人现在有难,我得把这条命还给他了。”
像是被万千风雪堵住了耳朵,乔稚表情懵了一瞬,而后看着他极其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你说什么?”
罗海将被她攥的发红的手抽出来,握住了她的双肩。
“我要去给张鹏顶罪。”他猝不及防的开口道。
“……”
“……你说什么?!”
雪下的急,院子里已经铺满了一片白,而院中那两道僵立的人影却比这雪更冷,比这夜更静。
“你疯了吗!”
罗海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
他眼前突然闪回了一幅画面——才数日不见头发便已接近半白的男人沉默而悲愤的跪在他面前,孱弱的男孩睁着无辜的双眼双手乱摸着叫爸爸,以及女人压抑痛苦的哭声……
这幅画面简直让他烦透了,可……
“你知道那八百万在哪儿吗?”罗海突然问她。
乔稚“冷漠”的和他对峙着,不想开口。
罗海轻轻一笑,像是嘲讽,又像是郁闷:“那个傻缺,把钱全换成了美金给了他老婆。他老婆呢,也是个傻缺,居然把钱藏在旅馆的柜子和床底下,啧啧,你是没亲眼看,那场面叫一个壮观!”
“罗海!”乔稚终于忍无可忍的喊了一声,眼眶通红的怒瞪着他。
“他儿子生病了,白血病。”罗海说,声音像是被大雪冻住了,冷冰冰的。
“他没钱了,欠了一屁股债,走投无路就快带着全家人一起跳楼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想出了这么个坑我的法子。他说他能等,但是他儿子等不了了。北京的一个专家跟他说,美国那边的什么细胞库样本多,技术上也更成熟,他说他对不起我,但是他没有办法,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我十二岁那年,在老家,被……一个男的喝醉了,拿菜刀要砍我,是张鹏替我受的,那一刀差点要了他的命,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跟我说,我们俩都没爹没妈,但是现在他给别人当爹,他想好好当个爹。”
“所以呢?”乔稚艰难的克制着哽咽,眼神愤怒而无奈。
罗海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或许事情也没那么严重,至少我帮他们追回了那八百万,钱都还了,应该也不会给我定特别严重的罪,肯定不至于丢命,我逗你玩呢。”
乔稚抽抽到一半被最后这“峰回路转”的一句给弄懵了,然后就搞笑的打了个嗝。
罗海憋着笑看她。
这个时候,她才顾不上那么多,赶忙追问:“真的吗?”
他又一耸肩:“不然呢?我帮他顶罪,想办法送他跟他老婆孩子出国,完了还把钱也给他,自己去挨枪子,我傻吗?”
说这话的时候,罗海可能是真忘了自己临走前送出去的那十五万私房钱,也可能是因为太过痛心而故意逼自己忽略了——毕竟那原本是他计划用来娶某人过门而特意攒的聘礼钱。
然而,乔稚只开心了一瞬就反应过来他这是故意在哄她,这件事不可能真像他说的这么轻松,g市的那些公安过来的时候是怎么个阵仗那是她亲眼看到的,即便钱都拿回来了,可顶罪这事,怎么也会让他吃好几年的牢饭……
“不去不行吗?”乔稚眼泪忍不住的往外冒。
罗海轻轻的用指腹揩去她眼角蓄积的泪水,摇了摇头:“不行。”
“你为什么要替他顶罪?”乔稚不甘心的又问。
罗海舌头在上牙膛划拉了半圈,轻声道:“做了菩萨,再想回去当鬼就没那么容易了。”
男人沉默着,眼神复杂的看着她:“阿稚,他儿子才四岁。”
从他把十五万交到那个女人手上起,罗海就明白,这罪,他是非顶不可了。
只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真菩萨,他不会真把命赔上,张鹏吞了的钱他必须拿回来,但他的确是欠了他一条命,那该还的,他也会还。
几年牢饭而已,他还吃得下。
“茶壶知道这件事吗?”她焦急的恍若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知道。”罗海说,“我刚从他那儿回来。”
“……”
“你是怎么回事?他跟我说你跟家里人决裂了?”罗海问。
乔稚哪还有心情跟他拉家常,烦躁的反驳道:“他知道?他知道为什么不阻止你?他在想什么?”
罗海沉默着不搭腔。
乔稚情绪突然崩溃,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流,大吼着:“你们都在想什么??这种时候是讲兄弟义气的时候吗?!你难道真的想去坐牢??万一你被判个几十年怎么办?我怎么办??”
一片雪花轻飘飘打着旋儿落在罗海的眼皮上,他眼睫微微抖动,几度张口欲言,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所以你只是来通知我?对吗?”乔稚伤心欲绝的看着他。
罗海鼓了鼓胸膛,大雪似乎将那处冻得愈发坚硬,也愈发易碎了。
“是。我是来通知你,我要连夜赶回g市……去自首。”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