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和平和科学年代下成长起来的女孩,这时候却惊惶地伏在地上,蜷缩起来,脊背消瘦……祈求着另一个人的顾惜。
安月行沉默一会,歪着脑袋的表情一顿,笑容忽然失去了灵魂一样冰冷起来。
……她从那个懵懂天真的孤女,忽然间重新变成年少而杀伐果断的阁主。
“唔?你是我的?”
和林木一不能抛弃自己二十多年的忠诚和鲜血的生活一样……安月行当然不可能被十五年的平和雕刻成一个普通的女生!
她是追求权与力的厉鬼,她刚才那么说,只是一场试探。一场自己的刀还能不能使用的试探!
能够继续用下去……或者折断!
“是!属下是您的刀剑。”
“你是林家长女……你是我的死侍?”
“属下是阁主的死侍。”
“木一还是……”她直起身来,带着冰冷的笑意,回到床上坐下,懒懒倚靠,翘起脚尖,在她面前轻晃:“林木一?”
是追魂阁代号“木一”的没有尊严的刀,还是新世纪殷实家境里……千娇百贵的大小姐“林木一”?
林木一又是重重磕下头,声音嘶哑:“木一。”
————
“好。”安月行忽然轻笑,懒懒地转起床边柜子上果盘旁边的一柄水果刀来,沉默半晌,毫无感情的声音悠远地响起:
“现在是10号,午2点。
……明天的新闻,我希望看见林家夫妻丧命,凶器是一柄刀。”
她一边说,一边盯着她的眼睛,把水果刀递到林木一上。
安月行这么说,其实是裂开嘴,向着林木一无声催促说,去……亲杀了你的父母。
我不可能相信你……换了一个世界,你的头脑里已经灌输了太多的平权和安定……不过我给你个会……冷血的魔头笑着这么说到:
来,拿起这柄刀,杀掉这世上你的血脉至亲,斩断多余的情感……因为你本是无心的死侍!
林木一瞬间抬起头,血液冰凉,眼里是不敢置信的惊恐,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她应该立刻接过阁主上的刀,别再呆愣,别再做出无礼的事……她本是杀,死在她上的人能够堆成一座山丘!
杀本不能体会感情,那样她们的刀会变得犹豫……而犹豫的后果是死亡!
但是那是她的生生父母!若是带着记忆重生于这里还好……她定能抽刀而走没有半点迟疑!但恰恰她是作为一个婴儿而成长,敞开心扉,这十五年来……她体会过了亲情的幸运。
但她是木一……木一没有父母。
林木一头一次体会到血r_ou_翻滚一样的痛楚……因为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自己会怎么做。
但恰恰是因为那个“会”……折磨人最深。
她不知道是什么驱使自己站起来,低下头,接过那冰冷的小刀,努力控制着声线的颤抖,说:“是。”
即使是在做这种对她来说痛不欲生的决定,内心翻江倒海重毁覆灭……表面她都必须迅速接过阁主上的刀,不能露出多余的表情,声音不能有丝毫不平稳……
那是刻在骨髓里的恐惧,掩盖了弑父弑母痛苦的恐惧……别对阁主无礼!
安月行看着她利落地起身,放好小刀,走出门去。
她甚至能够听见林木一看似正常的每走一步,却如同脚下是刀刃的碎片被踩碎血r_ou_割裂的声响,她痛苦地滴血的灵魂的呜咽。现在亲杀掉亲情……因为不久后连人也要被亲杀掉。
但安月行带着大大的笑容。
品尝痛苦吧……如同品尝美酒的甘甜。
……
林木一攥紧了里的刀,打开门。
但她却忽然听见一声:“等等。”
林木一顿住了。
她眼里露出生的神采,转过身来,恭谦地低下头:“殿下。”
“你不必去。足够了。”
既然你能懂事地杀死亲情……考虑到没有记忆接受自己“父母”的情感是无法避免的,那么也不必再刻意杀死他们。
安月行说完,又一次跳下床,踢着脚笑眯眯地来到她身前,却是忽然一拳轰在林木一腹部!
林木一被这忽然的痛楚刺激得瞬间蜷缩起来,弯腰喘息,却又被拎着衣领凑近了安月行面前,微笑着吐出冰冷的字句:“……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林木一努力喘匀气,低头克制住和她的眼睛对视后的战栗:“属,下,驽钝。”
“因为你高兴了。”安月行眼睛弯弯的,里边尽是雾蒙蒙的无邪,但那平和的语言在林木一听来如此让人恐惧:“听到我说不用杀他们,你在高兴。”
你是个死侍……你怎么能有对人的感情?
“殿下恕罪!”
“怕了。”安月行歪着头,嗤一声笑出来,抬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没关系,你还是能用的。从现在起斩断多余的软弱便好……我知道那种情况下对父母产生感情是没办法的。”
她松开林木一,转身向浴室走去:“把毛巾和衣服递过来吧。”
林木一这才克制下心脏惊惶地跳动,低头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