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生走到餐桌旁坐下,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豆浆油条小咸菜。他撑着乱糟糟的头发,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脸几乎快垂到豆浆里。
林誉出来就看到这幅情景,他把手中端着的两碗豆腐脑放在桌上,扶着沈复生的肩膀让他坐直。
“别睡了,先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去医院, 到车上再睡。”
沈复生有点不好意思,恹恹的拍开他的手, 手拄着脑袋, 用还微微发红的眼尾看他。
“你不回家了?”
林誉一丝不苟地摘下围裙放好,在沈复生身边坐下。
“我能去哪儿?再不看好你,你连家都不回了。”
沈复生叹了一声,趴到桌子上又打了个呵欠。
林誉无奈地看着他, 伸手把他拉起来, 沈复生就势靠到他的身上。
林誉把他揽到怀里:“你这一把懒骨头,搁哪靠哪,好好坐着不行吗。”
“怪谁?我看我早晚让你给弄死, 到时候你就替你姨妈除了心头大患了,你是不是打着这个主意。”沈复生抱怨着。
林誉不搭理他的胡说八道,熟门熟路地在他腰背上揉捏了几下,手劲轻重适中,正揉在痛处。
“养你一个我都快变成十项全能了。”林誉道,“我给我妈都没揉过肩做过饭,全在你这练会了。”
沈复生想,林誉真的很好,他一个出身优越的天之骄子,谁敢让他天天下厨,谁敢对他颐指气使?
和他在一起久了,他都快忘了没有熟识时的林誉是什么样子。
昨天在宋家姐弟面前,他记忆深处那个高高在上的淡漠少年又重新清晰起来。
沈复生靠着林誉,不想起来。
“林誉,我还是想去参加宋越的节目。”
林誉显然不同意,拒绝得清楚干脆,不留一丝余地。
“不行。”
沈复生不说话了,推开他默默地吃饭。
林誉看他拿着一根油条,以一种要将它碎尸万段的气势,把它一段段撕开扔到豆浆里,眉头皱得快要打结。
半晌他叹了一声:“复生,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个工作?”
“你又不同意,问那么多干什么?不是说不在乎沈家的名声吗?那让我去参加那个节目怎么了。结果你根本是嘴上一套做的一套,你已经没有信誉了。”
林誉顿了顿道:“复生,我不是阻拦你工作。你没接触过那个圈子,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你以为流言四起的时候,你一定能立于不败之地?沈大路夫妇会坐视自已风评下落,会甘心给你当垫脚石?等你站在那个战场上,对手同样也能用流言来中伤你。那里不是正义道德的较量,纯粹是钱和势的比拼,惟一的结果就是落个两败俱伤,真正的赢家只有背后的商人。复生,我希望你明白,流言是一把双刃剑,能伤害到沈家,同样也能伤害到你。”
沈复生推开被他搅得一团乱的豆浆。
“我不在乎,流言蜚语我听得够多了,如果我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从小到大,从沈大路和方妍的事传回那个小镇,从沈大路连离婚都不愿意亲自回去见原配发妻一面开始,他就一直生活在别人异样窥探的目光里。
最隐秘的家事被别人当众谈论,最亲爱的人被别人以同情之名辱骂不休,流言蜚语伴随着他的整个成长时期,不是他被流言杀死,就是他练出铜皮铁骨,百毒不侵。
“真正能够杀死人的流言,多半来自身边那些亲近的人。因为亲近,就可以以关心之名,不断在你面前谈论你,不断向你探听细节,拉着你的手发出怜悯的感慨。你想不去听,可总有人不放过你。想跑,却没有能够躲藏的地方。我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你觉得我需要考虑网络流言的杀伤力吗?”
沈复生攥紧的手突然被人握住。林誉分开他的手指,摊开他的掌心,指甲已在他的手心里留下深深的几道月牙,边缘泛着血色。
沈复生怔了怔,转开视线。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失态了。”
林誉轻柔地抚平那些印迹:“不用抱歉,不是你的错。”
沈复生低下头,心头萦绕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因为年代太久远了,那点委屈不平早已被时光打磨得褪了颜色,想说的时候没有人听,过了那么久,似乎也没有提及的必要。
那些年,父亲带着妻儿回到遥远的s市,母亲远嫁,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兄长先一步长大,离开那座闭塞的小镇,事业有成,也有了要守护的爱人,要背负的责任。
他也不是一无所有的,父亲没有少过他的抚养费,母亲将他托付给爷爷奶奶照顾,哥哥也时常与他联系。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谁也没有对不起他。即便有一些委屈不平,说出来总有些不知好歹的矫情。
林誉垂眼看着那白晰掌心里几道刺眼血痕。
沈复生十八岁才被接到s市。在那之前的日子,未成年的沈复生是怎样度过的,他以前从未提起过。
这是第一次,沈复生向他倾诉,就因为昨天的那一句,“最重要”。
沈复生收回手掌,眼睛望着上方的虚空。
“我知道你们怎么想。方妍总是说,沈大路和我母亲的婚姻早就出了问题,他们性格不合,总是吵架,沈大路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家乡,来到这个城市打拼。就算没有方妍,他们的婚姻也走不长久。难道因为这样,她这个第三者就可以被原谅?就是因为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