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言蹊看着那些骨气洞达的萧散字迹,心说难怪谈容的课程评价会高到那个程度,他要真是对方的学生,他肯定也会喜欢这样的教学节奏。
心里这么想着,竹言蹊托腮往讲桌瞟了一眼。
谈容恰好停下说话,黑深的眼睛古井无波,从教室左边缓缓谛视到教室右边。
察觉到竹言蹊的偷瞄,谈容降平视线,同他对视两秒,嘴边似笑非笑。
竹言蹊刚才只顾着研究书上的批注,也没留意听谈容讲到了哪里。
他瞥瞥,又瞅瞅谈容,再小摆幅地转动眼球,用余光瞧了瞧两侧。
第一排除了他自己,靠门靠窗的两列也挤坐了几位学生。
此时的他们有低头皱眉看书的,有凝神盯住的,还有笔端抵嘴,一脸冥思苦想的。
总而言之,绝对不往谈容脸上看,也尽量不被谈容看上脸。
亲见其景,竹言蹊不由默然。
他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是由于自己还在跟谈容互看,一时免不了心生逃避,不愿直面惨淡的现实。
“别害怕,大胆发表看法,说错了也不要紧。”谈容一开口,直接把现实怼到他眼前,“谁想尝试一下?”
你妈的果然是在提问!
竹言蹊后牙根登时咬紧,他捻了捻手里的书页,在谈容的注视下,慢腾腾地坐低了一些。
弱小,无助,还有一点可怜巴巴的委屈。
他真的是什么都!什么都!什么都不知道啊!
谈容轻笑,冲他比出“请”的手势。
竹言蹊瞳孔地震,呼吸一窒,接着便见男人的手稳速抬高,最终指向他身后的座位。
谈容:“好,三排的那位同学。”
竹言蹊:“…………”这他妈。
坐在中间三排的男生推推眼镜,顶着全班人的希望站了起来,扬声说出自己的观点。
语速有点磕巴,用词不够严谨,不过经谈容引导之后,条理逐渐分明,层次也清晰了很多。
谈容示意男生坐下,j-i,ng炼总结两句,末了嘴角突然一挑,鼻腔哼出一声轻笑。
别人或许听不清,但竹言蹊却捕捉得明明白白。
他托腮的手往上移走,改撑额头。
他严重怀疑谈教授刚才是在逗他,并且他似乎已经掌握了证据。
*
第一节 课上完,五分钟的小课间如期而至。
封印暂时解除,竹言蹊互揉两手的指节,在桌下翘起今天的第一个二郎腿。
他掏出手机解了锁,收到陈嘉尧后排发来的微信消息。
陈嘉尧:[哈喽帅哥,去开水房接水喝吗?]
竹言蹊快速回了个竖中指的图片。
陈嘉尧贱嗖嗖的:[嘻嘻嘻,爸爸别气了,晚上我请你嗦酸辣粉呀~]
竹言蹊戳开输入法,头一个“滚”字没摁出来,余光瞄到讲桌后的谈容伸出手,拿过一小沓装订好了的打印稿。
那是陈嘉尧课前放上去的作业。
竹言蹊瞬间有了被老师当堂查作业的恐慌。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从包里摸出保温杯,毫不犹豫地离开座位,走出教室。
陈嘉尧凑巧刚从后门出来,抬腿追上道:“你怎么也出来了?不是说不喝的吗?”
“我说了吗?”竹言蹊颠了颠手里的杯子。
陈嘉尧完美还原图里的中指。
“你以为我想出来?”竹言蹊一把攥上去,不轻不重地掰了下,“谈容在翻你的倒霉作业,鬼知道你写成什么样子了,我可不想替你挨批。”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陈嘉尧连声讨饶,“我哪知道他那么严格啊,不然我上星期肯定什么事都不做,专门折腾那一项作业。”
“得了吧,那点儿时间还不够你打游戏的,给你一个月你也折腾不出花来。”竹言蹊撂开他的手,不客气地戳穿他。
冷天里的开水房极其热闹,可谓是学生课间的必争之地。
他们来得不够早,水房外排起了两列小队,在楼层尽头拐着弯,只留可供一人通行的走廊空间。
竹言蹊和陈嘉尧一左一右,双双排在队伍最末。
“学校也真是的,水房面积也不小,就不能多加一台开水器吗?”陈嘉尧探头往前看,“……我靠前面还有十二三个人,排到我们估计水都不烫了。”
“嗯,有道理。”竹言蹊低头刷着微博,随口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