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陆新宜拿卫衣袖子擦了擦眼泪里翻出手机给周凭发消息。
周凭要去一趟嘉兴,送完陆新宜就直接出发,路上他的手机接连响了几声,打开看是陆新宜的消息:【天天开心.jif】【下次一起z_u_o爱.j】
周凭:【哭了?】
陆新宜:【摸屁股.j】
周凭:【说话。】
过了会儿,陆新宜回过来一条两秒钟的语音,“嗯”字掺杂在高铁运行的嘈杂声中。
去嘉兴的高速上,握着手机的周凭下意识回了回头,但他只看见沿途黑色的沥青混凝土路面,和飞速闪过模糊不清的路标。
他给陆新宜回了条很长的消息:等过年的时候就没这么忙,到时候在家里陪你打游戏,也可以到外面去玩,给你过生日。你好好考试,晚上睡觉记得关窗户。内裤要自己用小洗衣机洗,二楼洗衣房那个蓝色的,给你教过,下次再带过来,你以后就不用穿内裤了。
陆新宜打开日历,找到过年的那天,写了个备注:??。
他考完试那天,上海下了点小雪。
当时他已经跟室友吃完散伙饭回了中裕的家,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灰蒙蒙的天空中突然洋洋洒洒地落了雪下来,他很兴奋地跑到阳台上拍照片、录小视频发给周凭看,但一直到晚上,周凭也没有给他回消息。
陆新宜趴在床上,翻了翻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才发现最近几天周凭都没有回过他的消息,只有前一天早上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周凭接了一次。
不过他发的消息都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也知道周凭是真的很忙,昨天打电话的时候是早晨六点半,陆新宜起床背书,那时候周凭还没有睡觉,可能是在车上,嗓音有些发哑,问他试考的怎么样,荣旗有没有带他去买衣服。
还说自己不在杭州了,是一个陆新宜没听过的地方,说的含糊,到最后陆新宜也没有听清。
其实陆新宜想去找周凭,可能是因为下雪的缘故,房间里怎么都冷,等不到周凭的消息,他比平常在学校的时候早了很多就困得不行,草草洗了个澡,倒在床上就睡了,想着第二天打电话给他。
他太累了,在这天之前,周一到周五每天都要按时上课、抽空写作业,后来是要复习,比上课还累,又因为周末要去找周凭不能陪杰伊,所以只能在工作日的晚上去医院。
连着一两个月,一周七天,他几乎完全没有可以用来休息的整段时间,突然放松了一些以后,陆新宜病了一场。
下雪的第二天起床,他就感觉不对劲,吃过早餐还是头晕,吐了一次,不敢动了,就躺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负责做饭的阿姨中午来了以后,才发现他在发烧。
“家里药箱放在哪里?”阿姨问,“你这个样子不行的呀,还是要去一趟医院,听人家说最近都得病毒感冒,晚上烧起来不得了的。”
陆新宜喝了点热水,清醒了一些,但也不知道家里的药箱放在哪,或者有没有药箱。
他让阿姨先去做饭,自己上楼去找。
他和周凭用的最多的两个卧室都没有,阿姨又找上来了,看陆新宜背靠着床坐在地板上低头看手机,突然叹了口气,蹲到他面前说:“家里人什么时候回来?”
尽管陆新宜说过很多次自己已经二十岁了,但这个做饭的阿姨还是容易把他当小孩。
“过几天吧。”
阿姨就说:“我熬点粥你喝,一会儿去帮你买药,但是到四五点的时候如果还难受,就一定要叫人陪你去医院,晓不晓得?”
陆新宜点头说:“晓得。”
下午去看杰伊之前,陆新宜先给自己挂了个号,拿完药立刻吃了一次。怕传染给杰伊,所以他只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儿。
杰伊的头发已经全都掉光了,整个人瘦得脱了相。
陆新宜查过很多次医生说的杰伊得的那个病的名字,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急变期,有时候他会想,不知道杰伊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他没有看过中国南方的样子,冬天也很少下雪。
但有时候又会想,看过又怎么样,没看过又怎么样,他眼盲了那么多年,又同时被疾病折磨这么多年,可能大脑里对冬天或雪的概念早就已经模糊不清了。
因为不打算陪床,陆新宜就准备干脆早点回去,要走的时候,在走廊里碰上了杰伊的主治医生领着一群医生查房,陆新宜先说:“唐医生好。”然后又挨个问好。
几个年轻医生跟他打招呼,问他考试怎么样。
陆新宜年纪小,又长得好看,天天一个人来医院,白白瘦瘦的,有点小可怜的意思,所以还有两个有点年纪的女医生尤其喜欢他。
唐明成点头嗯了声,示意后面的医生先去病房,自己停下来跟陆新宜说话:“今晚不留了?”
陆新宜说:“感冒了,怕传染。”
唐明成低头,仔细看了看他,眼眶很红,脸色不好,嘴唇发白,是重感冒,皱眉道:“吃药没有?这种你就不要往外跑了,放假了吧?好好在家待几天,好利索再过来。老先生这几天情况挺稳定,有医生护士和陪护就够了,你过来也没什么用。”
话说得不客气,但也亲切。除去周凭是他老板的原因,唐明成也挺喜欢陆新宜。
他手上经过的白血病患者不少,陆新宜不是其中表现出来最撕心裂肺的家属,但相处的时间变长,唐明成总感觉陆新宜是很招人牵挂的那种人。
他不总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