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奕扬抬手替他将印在脸颊上的泪痕擦去, 动作轻柔如同在呵护着自己掌心里的宝。

他笑笑, 笑容难得温暖,“丢什么人, 你都是我的人了,在我面前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可是, 我……楚奕扬你又捏我脸!”

楚奕扬原本轻抚着脸颊的手忽然去捏程亦钦的脸颊,程亦钦原本还处于有些尴尬的情绪中,因他这一下直接便脱口而出了一句,尴尬情绪转瞬化为乌有。

他似乎回到了原本的朝气,楚奕扬又再揉揉他的头发,说道:“以后心中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跟我哭对我闹,不要压在自己心里知道吗,更何况你现在还是个孕夫,保持好心情比什么都重要。”

愣愣听楚奕扬讲完,程亦钦重重点头,一吸鼻子轻轻笑了。

泪痕未净,长睫带水眼眶泛红,他此刻俨然成了一只小花猫。

真是个傻瓜。楚奕扬暗叹。

“走吧,去洗把脸,你现在这样可真难看。”楚奕扬的手缓缓下移,穿过程亦钦的腰侧将他搂住。

“一会儿让我不要压抑自己,一会儿又说我哭过之后难看……”程亦钦不满道,“我到底是该说你口是心非好呢,还是说你前言不搭后语好?”

“前者吧,后者听来不像好话。”楚奕扬假意思考了一会儿,给了程亦钦这个答案。

口是心非的大猪蹄子。程亦钦又一次在心中说道。

院长走于一场车祸。

程亦钦记得很清楚,那天他们放学,低年级的站在门口等待高年级的出来,等到人齐了之后他们便相伴回家。

程亦钦当时也在其中,跟在人群最后看着这群孩子。因他是其中年龄较大的,最小的弟弟妹妹那时才只有一二年级。

回去的半路上恰逢院长出来接他们,但在过马路时他却被一辆超速行驶的大货车硬生生从身上碾压过去。

当时院长走的是人行道,且那时是绿灯,经过的车子理应停下,可那辆大货车却并没有,就这样撞死了一个对于程亦钦来说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

那本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当看到那个场景时,站在路口这一侧的孩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几个孩子久久无法反应过来,几个孩子开始大哭大闹,还有几个孩子不顾车流危险直接拔腿想要冲过去,却被年纪大一些的孩子一把拉住。

程亦钦是其中最为理智的两个孩子之一,但那时他表面虽比任何孩子都显得冷静很多,实际上他的内心也即将达到崩溃边缘。是他紧绷着那根弦,死咬着一口牙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时孩子们都没有手机,程亦钦也没有,幸亏有好心人帮院长拨打了救护车。

只可惜,院长在救护车来到之前就已永远离开了人世。

那时候,他血r_ou_模糊的尸体就躺在依旧车流如潮的十字路口中央,头顶是从来不变的广袤天空,身下是坚硬冰冷的水泥地。

车辆在他身边穿梭着,没有人停下来,都在车上看他一眼后又加速往前开去,那团东西看得他们心惊r_ou_跳。

而包括程亦钦在内的几位孩子被路过的人拦住,不让他们进入到危险的马路上。

程亦钦没有哭,他只觉得心很痛,就像有一双手攫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力道越来越紧,让他喘不上气来,就快要无法呼吸。

以至于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他都不敢再去回想这件事。回忆太过痛苦,每一次想起甚至连呼吸都是痛的。

事后程亦钦了解到,肇事车辆之所以会超速行驶,是因为车主当时正在被警方追捕,原因是违法运送私货。

难怪警察会来得这么快,院长前脚刚出事,警察后脚就来了。程亦钦心想。

孤儿院一直以来都是院长一人在支撑着,后来也有好心的哥哥姐姐前来帮忙,这也分担了院长不少的压力。

院长离世后,院子里的孩子便都被好心人领养走了。

程亦钦跟的是位因事故而无法说话的阿姨,所幸程亦钦自己也争气,考上了一所好大学,准备以后读出来好好挣钱养这位阿姨。

程亦钦性格很好,阿姨很喜欢听程亦钦讲各种有趣的东西,他也总能成功逗乐阿姨,给这小却温馨的平房带去欢乐。

有一天,阿姨问他想不想学点什么东西,可以是唱歌,可以是画画,也可以是木工。只要他喜欢,就都可以。

程亦钦那时候刚中考结束,待在家里每天帮阿姨干活。他以为阿姨只是随口问问,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阿姨说的竟是真的,他说想要学钢琴,阿姨便真的带他去了琴行报名。

但因为他们家到底还是没钱买琴,阿姨便让他去琴行练琴,收费大概在每小时二十。

程亦钦之所以想学钢琴,是因为他觉得优美的纯音乐可以让浮躁的心沉静下来,既然阿姨口不能说,他便弹最好听的曲子给她听。

他们住在一起也有好几年的时光,那个时候在程亦钦看来,如果能和阿姨就这样待在一起一辈子,似乎也足够了。

大一前的暑假里他每天顶着烈日出去打工,虽疲惫却也满足。

记得有一个晚上,他再一次被老板临时拉下来加班,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得以下班回家。

他们城市夏季多雨,而好巧不巧的是,雨从晚上十点就开始落,越落越大,到了十一点就直接转为倾盆大雨。

这个时间点公交末班车已经没有了,路上又空空荡荡不见有出租车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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