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生日过后,一晃半年多了,别说是吵架,彼此间连脸儿都没红过一回。这当中,少不得有向荣让着周少川之功,但周少川自己也学会了克制。其实他生来就有种怪癖,对人好时,哪怕把心掏出来都行,可一旦对方不顺他意了,他翻脸就要闹情绪,每每不闹个沸反盈天让对方低头认错他就过不去,然而遇见了向荣,这毛病却被治愈了。
向荣一早就说得清楚明白,两个人相处,一定要杜绝冷暴力,沟通最重要,有矛盾也绝不过夜。他是个有耐心的人,往往态度端正而又不失严肃,剑眉微微一蹙,坐在那开始摆事实讲道理,说着说着,就能让人觉得理都在他那一边,而且他还在刻意容让着对方,几个回合下来,周少川不由彻底败下阵来,事后再一思量,怎么想都感觉自己像是中了化骨绵掌。
这世上的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谁让周少川在某个领域压倒了对方呢,那么在思想意识层面上,也就只好心甘情愿地让向荣给碾压了。
而当东风再度拂绿杨柳时,向荣的重心已从学业和赚钱,转移到了为向欣备考上,高考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大事,这点向荣之前还真没怎么体会到,感觉自己高考那会儿,老爸和向欣半点都不紧张,也没人对他小心呵护。可如今不一样了,向欣寄住在亲戚家,向荣做不到时时刻刻去关怀,难免觉得亏欠了老妹,犹是愈发上心,反倒比自己应考还要紧张。
进入五月底,某天看新闻时,向荣忽然坐在沙发上突发奇想,说要不要也带着向欣去吸点氧?
周少川实在看不下去了,感觉爱人的脑袋最近有点进水:“她是去青藏高原考试么?好好的瞎吸什么氧,这种事一点科学根据都没有,你居然也能相信?”
说完,又拽住了他的手,语气一秒钟就变平和了:“向欣没问题的,她自己都不紧张,按几次模拟成绩,只要正常发挥肯定能上医科大,你别把人折腾紧张了,到时候再发挥失常,还是按你自己常说的,平常心对待吧。”
向荣也知道自己是“病急乱投医”,可又觉得向欣跟他的情况不一样,要是老爸还在的话,应该也会天天给宝贝闺女做好吃的饭菜,一块聊聊天,舒缓舒缓紧张的情绪,他不知不觉地,总想套用老爸那些行为去关怀向欣,可惜套用的不到位,更何况,父亲这个角色本来就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如是被周少川安抚了一通,向荣只好放松心情,尽量轻松愉快地陪向欣度过最后的一段备战时间,好容易熬到了那紧张的三天,还没等英语考试彻底结束,向荣已赶早儿等候在学校门口,准备迎接向欣了。
警戒线外站着好几溜儿翘首期盼的家长,向荣混迹其间,年轻得有些突兀,正跟在车里等着的周少川讨论中午吃什么大餐,就见一个高个儿男孩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站在他身畔,嗓音清亮地叫了一声“哥”。
向荣琢磨着自己并没有这么大的一个弟,抬眼望了片刻,方才恍惚记起,这个斯斯文文的男生正是向欣的同班同学,物理课代表杨曦。
可他不应该在考场上么?向荣点头,先打了声招呼:“你怎么在这?”
“我提前交卷了,”杨曦笑道,“我跟向欣不在一个考场,这次英语又不算太难,我就早点交卷过来等她。”
呵,这口气可够大的,向荣心说自己考数学那会儿,那么十拿九稳还没提前交卷呢,所以现如今的小朋友们真是一代更比一代浪了,他笑了笑,倒也没再说什么。
铃声响了,乌泱泱的考生步出了考场,尘埃落定,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惆怅,而绝大部分人脸上都呈现出解放了的轻松,向欣也不例外,见了向荣的第一句话就是“还行,别问”,之后就和杨曦对起了答案,两个人你来我往,看上去默契度十足。
可怜被晾在一旁的亲哥活活暴晒了半个多小时,脑袋顶上已经烟气缭绕了,向欣不解其辛苦,笑呵呵地说她跟同学一早约好了一起吃饭,下午自己回舅舅家去,就不用向荣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