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间一顿饭吃得度日如年,连主厨都察觉到氛围不对,草草聊了两句就直奔下一桌。
快要散席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卓霜忽然问了卓振宁一个看似无厘头的问题。
“你们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字?”
“什么?”
“你记不记得我为什么叫卓霜。”
卓振宁已恢复到往日儒雅的做派,仿佛之前的暴
力摩擦不存在一般,“我记得这名字是你妈给你取的吧,你怎么不去问她?”他很温和地答道。
卓霜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轻声说,“我问了她,她说不记得了。”
卓振宁半点不觉得奇怪,“他们学艺术的就是这样,可能生你的时候看了些什么伤春悲秋的电影吧。怎么?不喜欢?不喜欢的话就趁没成年去改了,免得到时候护照和驾照下来了就真改不了了。”
“没有。”卓霜低下头,拨弄着盘子里的熔岩巧克力蛋糕,“我不想改名,就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
不知道他闹哪出的卓振宁疑惑极了,“有什么我该记得的吗?”
“没有。”卓霜草草吃了两口蛋糕,没有喝最后送上来的甜酒咖啡,“我走了。”
这次卓振宁倒是没有拦他,“叫老李……”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行了。”
说完卓霜就丢下他,一个人出了餐厅。
卓振宁神色不虞地盯着他的背影,拿出手机拨通了小吴的号码。
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特助,小吴自然24小时时刻待机,所以电话不超过十秒就接通了。
“去查一下他最近的人际交往,看看他和哪个女孩子走得近,必要的时候直接联系那姑娘的家长,随便给点封口费让他们给我早点分手。”
他卓振宁的儿子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廉价的小婊。子放弃更美好的前途?他绝对不会允许的。
·
卓霜随便叫了辆出租车,上车报了地址就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发起了呆。
s-hi热的夜风吹在脸上,他满脑子都是早上江愁对自己坦白时说的那一席话。
——那个骗了我妈妈的男人,用的假名是卓霜。
乍然听闻如此天方夜谭的事情,他第一反应竟不是怀疑而是卓振宁真的做得出来。
——有什么我该记得的吗?
面对他的试探,卓振宁振振有辞地说道,这打消了他心头最后一丝疑虑。
真的太好笑了,卓振宁居然不记得他为什么叫卓霜,好笑到他都忍不住觉得荒谬了。
一个人到底能要另一个人失望多少次才会变成这样?连从出生起就被唐琳当作透明人的他都知道,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某个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日子:大学时期的唐琳是学校里最漂亮也最难追的女生,爱慕者无数,对谁都温和有礼却不搞特殊化,鲜少有人能在那颗剔透玲珑的心上留下痕迹。彼时卓振宁为了追求她用尽了各种手段,从送花到请吃饭,从背诗到给她做模特,可谓是使尽浑身解数。直到某个明月皎皎的夜里,他把她约到了郊区的玻璃花圃里,在老旧收音机的伴奏下请她跳了一支华尔兹。
那天是满月,月光就像清冷的流霜一样,被打动了的唐琳下定决心,只要是和这个人的孩子,不论男女,都要叫卓霜。
没想到短短几年过去了,那个曾在月光下向她诉说爱意的男人就背弃了他们过去的约定,用他们未出世孩子的名字当做在外fēng_liú快活的画皮。
这个男人到底是忘记了过去的海誓山盟,还是单纯的不在意,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个被他叫了十七年爸爸的男人比他想得还要差劲,差劲到他再一次地为自身感到羞耻。
——如果我不是这个男人的孩子就好了,这样的话我可能会活得贫穷一点,但是没有关系,这样的话我可以毫无负担地遇见那个叫江愁的男孩子,不用被这些复杂肮脏的过去所牵绊。
回到家后,他惯例第一件事是去洗澡。
上午家政
应该来过了,床单被褥什么的都换成了新的,昨夜江愁留下的痕迹一点都没有剩下。遗憾之余,他的目光往旁边偏了偏,落在床头柜上,看到那个熟悉的透明文件袋,心头猛地一跳。
前几天卓振宁底下的人把这个交给他,正和江愁冷战的他确实动了抛下所有的一切一走了之的念头。还好冷静了下来,还好没有答应……江愁看到了吗?他心思那么多那么敏感,看到了的话一定想很多有的没的。他会觉得我又要丢下他了吗?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卓霜心里某个位置就酸涩得厉害。
第63章
咚咚咚。
“我能进来吗?”
听到敲门声,江愁从面前的试卷里分出一点注意力,“门没锁。”
“还在写作业?”
进来的是穿着睡衣的江素晴。她十点半下班到家,洗漱换衣服零零散散折腾了快一个钟头,睡觉之前看到他房间灯还亮着,就想进来看看他在做什么。
“都快十二点了,每天起那么早,熬得过来吗?”她说这句话纯粹是关心——前段时间病还没好就又回去上课,这段时间又天天搞到转钟,周末更是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学习。
之前她总是埋怨他不懂事、学习不用功、不好好利用闲暇时间,后来跟有差不多年纪小孩的同事聊了几次才知道自家孩子到底有多省心。
“做完了。”江愁往旁边坐了一点,让出位置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