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大郎欲言又止,随后慢慢回过头。漆黑的瞳仁内一点表情都没。他就那样逆光站着,像是站在暗黑的血渊底部,看着他毕生所求唯一的光亮。

“宝贝儿,你与吾说句实话!你究竟,把吾当做什么?”

苏十三茫然地看向他,捏紧拳头,眼眶内泪花隐现。

青柳大郎又淡淡地道:“我若死在此处,是不是就不能带你回剑阁去见灵拂?”

“当然也有这一层……”

“果然如此!”

青柳大郎苦笑着闭了闭眼,不知为何整个人像是一瞬间颓了半截,连脊梁骨都松垮下去。然后他抬起脚,这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十三跟在后头跑,起先还能看见那个白衬衫黑裤的背影。但是出了巷子口,青柳大郎人影一闪就不见了。

苏十三跑到街市,只见稀稀拉拉的行人,来来回回地走,有说有笑的。然而一切声音与温度,却突然自苏十三的生命中消失。他听不见,也看不清。

他抬起眼,茫然四顾。人潮汹涌,人来人往。可是那条龙却突然不见了。

“大少!白大少!”

在人群眼皮子底下,苏十三不敢喊出大郎的名字,只得双手握成喇叭状,焦急地在人群中呼喊。

青柳大郎将背靠在门板上,从一处窄门后凝视苏十三在人群中仓皇奔走。苏十三找了很久,他也看了很久。

最后突然抿紧唇,低头沉默地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白总管丢了苏十三,回头又莫名其妙接到喜报,说是自家少爷放出来了。可是等他赶去巡抚大牢门前接人时,守门的大兵却告诉他,白家少爷早叫人接走了。

“是谁接走的?”

那歪帽子大兵斜斜看了他一眼。“不就是你们府上的丫头!那个丫头唱戏挺好,老夫人挺欢喜,特地打发人带她来接的。”

白总管微一沉吟,联想到那夜在油灯下见到苏十三给他看的那张拜帖,猜测许是苏十三又扮作小姑娘模样,梳着那两条马鬃做的麻花辫儿,私下里溜去找了那位张爷。

真是好大的狗胆!

但是,也真他娘的管用!

白总管慌慌张张地辞了那大兵,又不敢去张承安府上找人,只得打发从冀城跟着他来的一个小子逐个去白家各洋行铺子寻人。又让阿四开车去白公馆附近张一眼,看少爷是否有回去。

阿四匆匆出去,与白总管两人分头去了白家在京城的54间商铺。五十四家里头,如今只剩下不到十家还开着门,其他的都只留下一个掌柜的守店,其他人都打发回家了。各家铺子都说没见到少爷回来。

白总管越发摸不着头脑,不知少爷究竟跑哪儿去了。

三天后,风声越发的紧张起来。张承安放了青柳大郎,却反倒对白家下了狠手。京城白家最后的十间铺子也贴上封条,扛枪的大兵们围了铺子,将所有值钱东西都搬走了。

又过了七日,苏十三正心神不宁地在王府内擦拭博古通今架子的花瓶,突然听到外头有大兵与张承安说话。两人边走边说,已是走到廊前。

“爷,白家那事儿办妥了!”

“银票都收齐了?”

“回爷的话,所有的铺子都封了,里头的货,但凡有值钱的都叫兄弟们扛回来了。”

“这种经商人家最是滑头!老子刚进驻京城的时候,想找家乡绅商会牵头出钞票,没一个肯干!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那还用说!现在肯定早悔断肠子了!”

张承安听后哈哈大笑,笑声穿堂入室,径直刺入苏十三耳膜。苏十三小心抱着花瓶,自多宝格缝隙朝外张望。

“那白家主事的那人怎么办?”副官凑到张承安眼皮子底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白秀山?”张承安挑眉,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杀了吧!”

“是!”副官忙应了。

张承安挑眉笑了笑,拔脚就往佛堂后头去找张老夫人。

苏十三瞧的真切,忍不住手一抖,啪嗒一声,将一尊足有三百年的白瓷薄胎花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头白总管也看到了贴在大街上的诛杀令,一共三位当地有名的富商,白秀山的名字赫然也在上头。

白总管两眼一黑,要不是旁边小伙子手快扶住,险些当街栽倒在地。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所住的客栈,呆呆的不知坐了多久,直到阿四回来,他才恍然地动了动眼珠。

“白总管,你没事儿吧?”阿四站在门口,声音紧绷,像在嗓子里藏了把弓.箭。紧张而又压抑。

“……咱把少爷丢了,如今老爷又快没了!”白总管表情愣愣的,似哭似笑。“白家这是遭了什么事儿啊!”

“白总管?”

“啊!我没事!”白总管挥挥手,随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要么,咱回趟冀城,把族里的人都叫出来,想个法子?”

“总管您和我说话?”

阿四回头,神色有些慌乱。“我,我就一开车的,什么也不知道啊!”顿了顿,又迟迟艾艾地走上前。“今儿个都二十六了,这个月的月钱还没发,您看?”

白总管看着伸到他面前的一双手,沿着那双手缓慢地视线上移,见阿四肩后背着个包袱,手里还提着个藤条箱子。他猛然一惊,问道:“阿四你要到哪里去?”

“这不,这不白家要垮了吗?我老家原本就在冀城,再说了,冀城的家当都叫您变卖了拿来京城救老爷和少爷。如今老爷要砍头了,少爷又不知跑哪儿去了,要么,咱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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