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门锁合上的那一瞬,屋里仿佛敲了一记巨雷,轰然将地面砸出一个坑, 隐隐散着黑烟。
白彦还两手握着凳子的边缘,前脚掌触地——这是一个戒备的时刻准备逃跑的姿势。
他剜了门口的人一眼,恨恨收回眼神,挪到别处。但越是不看,余光传递的信息就越是恐怖。那个高大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近,像一扇古老的屏风,一点一点压迫过来。
嗒嗒
皮鞋接触地板的声音宛如号角声下的战鼓,轰隆隆一阵乱响,把白彦的心敲得七零八落。
“彦彦。”
陆至晖表情凝重地蹲在他面前,仰视着他的脸,缓解了小豹子心中强烈的压迫感。但也仅仅只有一点。
刚刚发过大火的某人像是被戳破的气球,陡然瘪了下去。他盯着搭在膝盖上的斗篷,眸子不受控地偶尔颤动。
“既然都来了,刚刚为什么要打电话?”
白彦的心情很糟,平时看陆至晖怎么看怎么顺眼,现在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
陆至晖的脸上少了平日跟他说话时的轻快,客观来说,他现在很严肃,但又像害怕捧在手上的宝贝跑掉了,故而又十分谨慎。
“我怕吓着你,想给你一点空间。”他缓缓地说,像在哄赌气的孩子。
白彦现在一个字都不想信,“那你现在进来干什么?”
“因为我发现我想错了。这件事,应该当面跟你讲,这样才能解释清楚。”
陆至晖的每个理由都天衣无缝,让人找不到发难的点。
白彦面无表情,维持着低头的动作不变,“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刚刚都已经说清楚了。”
“没有。”两个人开始争论。
“清楚了。”
“没有。”
“清楚了!”
“——我没说我爱你。”
“爱”这个字眼,魔力很大。
而比这更有冲击力的是,说这个字的人不是隔着巴掌大的屏幕,不是隔着遥远的电话线,而是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用往日收敛的深情的眼神看着他,要把他从头顶淹没似的。
白彦本来要继续跟他争,结果“清”字刚到嘴边,才反应过来这人刚刚说了什么,紧接着瞳孔一缩,把嘴边的话又都咽了回去。只是抠着凳子边缘的手越发的紧,指尖迅速泛白。
“彦彦。”
陆至晖不自信地垂下眼帘,但又觉得接下来的话太神圣,便又抬眼看着他。
“我希望你明白,我昨晚吻你,包括现在对你示爱,不是所谓的我笃信你不敢离婚而为所欲为,是因为,我真心爱你。”
见白彦没有再反抗,他才又继续说:
“当然,真正爱一个人,不会做伤害他的事情。所以,我为我昨晚的鲁莽道歉,也为刚才没有表述清楚道歉。彦彦,你不用因为我道歉而觉得有压力。是人都会犯错,犯了错,就必须要道歉。”
“我现在向你表白,不是要你马上回应,是为我昨晚的行为给你一个交代。跟我之前说的一样,我吻你,不是因为不认识你,也不是因为把你当成别人。是我认得你,但没控制住自己。”
“我刚才之所以提出离婚,是真的给你选择,不是拿假话刁难你。如果,你厌恶我,害怕我,或者有其他任何因素觉得不能跟我继续这段婚姻,我可以在离婚书上签字。至于外界的舆论,你不用管。我既然能提出来,那么,就有完全的把握能让你全身而退。你需要考虑的,只是接受我,或者离开我。当然,如果你选择跟我维持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我不介意。”
陆至晖很尊重他。
即便是现在,也把所有的选择摊开来解决,把主动权交到他手里。这么体贴,这么周到,白彦不是没有触动。
接受,亦或离开。
这两个选择都太难了。但如果放任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不去整理,利用陆至晖的爱继续维持这段虚假的婚姻,然后从中牟取安稳和利益。这太缺德,他做不出来。
要么,一锤子把假婚姻敲碎。
要么,把假的,变成真的。
只是——
“我现在给不了你答案。”
许久许久,白彦才吐出这么一句话。他盯着斗篷上冒出来的一个线头,恨不得顺着这根线爬到另一个世界去。
“不着急,我可以等。”陆至晖因他没有立即拒绝而松了一口气。
“周日,收完工回去,我尽量在那个时候告诉你。”白彦做了最大的让步。
“好。”
“但是,这几天你能不能别来找我?你一出现,我的工作状态会被打乱。”
被陆至晖带的,他居然在心情这么糟糕的时候还讲礼貌说着打商量的话。要是搁以前,一脚踹人一脚踹门,早就闹翻天了。
又或许,在他没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把陆至晖看的不一样了吧。
“好。”
陆至晖终于恢复了平时的微笑,又问:“那,我周日来接你?”
“不用!”白彦还是下意识拒绝,但对上这人深情且又期盼的眼神,又萌生出一丝不忍,“我坐晚霁的车回去,需要的话再叫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