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荣秋无奈道:“您这都是跟哪儿听来的啊。”
“你爸爸说的。”老爷子毫不犹豫就把队友卖了。
陈荣秋:“……”
他叹了口气,说:“是。”
陈父在前天晚上把陈荣秋叫到了书房,和他谈了谈。
陈荣秋前段时间专程出了趟国的事情没想瞒、也瞒不住家里人。这件事本来在他刚回京的时候就应该好好说说,但老爷子的事来得突然,搁置又搁置之后,这才寻到了时间把它捡了起来。
陈父年纪也大了,身上积威很重,跟儿子说话也不绕关子,就直接问他:“你是怎么想的?今后有什么打算?”
陈荣秋能跟他哥c-h-a科打诨,但在他父亲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是正经的。他下午刚同秦蓁谈过,心里想法很明白,于是整理了一下语言,换了种稍微委婉一点的方式表达。
没想到陈父点了点头,语气很正经:“我明白了,是非他不可。”
陈荣秋揉了揉太阳x,ue,总觉得和父亲一本正经讨论他的感情问题这样的场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当初他毕业回国的时候,是没有这样一场关于感情的谈话的。
那时他刚与晏西槐分手,满心都是疲惫,回来之后一心想着开始工作,加上他选择回国本身就是一种妥协的表示,那时他与父亲的谈话,多数都是围绕他将来的路和父亲的一些提点。
但如今他父亲说:“这件事我不好评论,但你要记住路是你自己走的,你自己需要有一个分寸。”
陈荣秋笑了笑,心里知道他父亲的“分寸”并不是同一个意思,却还是想到了晏西槐在初一凌晨发过来的那条消息。
他没有回复。
他确实有一个自己的分寸,而这已经是尽力控制之后的结果了。这种私人的感情,他不可能同父亲剖析,也没有办法说给其他任何人听,能做的只有往肚子里咽,撑到撑不下去为止。
因此在面对老爷子的时候,陈荣秋顿了顿,还是补充道:“他姓晏,不过这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老爷子说:“有相片吗?让爷爷看看。”
“这不合适。”陈荣秋笑了笑,“他已经结婚了。”
“不妨事。”老爷子说,“爷爷见不着真人,就看看相片,行不行?保不齐哪天我就……”
“好好好。”陈荣秋无奈打断,“看就看,您胡说八道什么呢,给您看还不成吗。”
他起身去拿了个pad,点开晏西槐研究室的hp,站在老爷子身后替他拿着,满心无可奈何。
“您看吧。”陈荣秋说。
第六章
网页上是一张晏西槐的半身照,他抱着手臂朝镜头看过来,目光深沉而柔和,唇边笑意明显,一眼看过去,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老爷子把屏幕推远了一些,看了一会儿,笑眯眯道:“长得真不错。”
陈荣秋替他拿着pad,闻言到底还是往屏幕上看了一眼,而后笑了笑。
婚礼那晚晏西槐问他hp上还能看到什么,他没说话,这句话似是反问又像是提醒,但他实在不想面对,因为他能看到的东西,没有一样不是在往他的心上扎。
这张照片的背景,地址在晏西槐的hp上已经无法找到,而背景中旁人看过去并不会在意的细节,在如今的陈荣秋看来,只觉得太过刺眼:这里处处都是他的痕迹,从窗帘的颜色,到角落里的咖啡机,甚至这张照片,都出自他本人之手。
并非更换地址后的新处所,而是多年以前,陈荣秋还在这里学习时,晏西槐的研究室。
那时陈荣秋正要整理他的田野笔记,就在这里占了个位置,抱着电脑阅读、修改、归档,间或看一眼正在找书亦或是回复邮件的晏西槐。偶尔出声s_ao扰,通常是询问一个常用词的用法,或是单纯夸一句“晏教授你真让我心动”,晏西槐被闹得烦了,就把他禁锢在桌前,低下头给一个绵长而磨人的惩罚,而后看着陈荣秋满眼都是笑意地偃旗息鼓,回去继续工作。
有一次陈荣秋早起时心血来潮,想要将晏西槐在研究室里的样子记录下来,当即就准备旷一天工。他坐在床上盯着晏西槐穿好衣服,又凑近去看了看,笑着躲开晏西槐要来捉他的手,确认没有哪里不满意的,这才背起单反,和晏西槐一起出了门。
陈荣秋抱着相机“不务正业”了一整天,用最快的速度修好一组照片,标记上时间地点,收入他硬盘中单独命名为“晏西槐”的分盘,又给模特本人传了一份。
这组照片出来的效果让陈荣秋非常满意,他自己或许不知道,当他对晏西槐说到这组图时,眼尾弯弯,唇角微抿,面上满是矜持的骄傲的样子,鲜活而自然,像是个不用掩饰自己情绪的小孩,却还注意着不能太过自满。只是不知道他骄傲的重点到底是在自己的摄影技术,还是照片里的那个人。
“拍得还不错。”陈荣秋说,“有几张甚至可以直接放在hp上。”
这只是一句玩笑话,那之后不到半年,陈荣秋和晏西槐之间隐藏的矛盾爆发,陈荣秋不再频繁打开那个名为“晏西槐”的硬盘分区,这组照片也被迅速遗忘在了过去。
但当他再次点开晏西槐的hp时,他才意识到,它并没有被遗忘,过去的时光总会转化成回忆,被人携带着一路向前。
只是有人将回忆小心掩藏,有人却将它举过头顶,宣告世人。
那是hp个人资料栏,照片页面的最下方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