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习惯了对青年言听计从的丁羽竟真的给律师拨了电话,开了免提:“之前那份遗嘱你做好公证了吗?”他故意诱导。
“做好公证了,梵总亲自交代的事,我哪里敢耽误。丁总,你为什么要让我骗夫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律师胆战心惊地说道:“丁总,梵总要是真的出了事,我会把这份遗嘱公布出去,我可以帮你暂时隐瞒夫人,却不能违背我的职业道德,我不会篡改遗嘱的内容……”
那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孔晶的表情却已经从不信变成了震惊,最终又慢慢变成了难以用语言界定的扭曲。任何人都无法从这张扭曲的面容中窥见她最真实的想法。
丁羽挡在病床前,满脸戒备地盯着孔晶,以防她对好友下手。
梵凯旋却完全不领他的情,推开他,厉声质问:“你们在玩什么把戏?你们骗我妈做什么?丁羽,我原本以为在危急的时候我可以相信你。”
“做什么,当然是为了救你!只有让她知道你死了她拿不到全部遗产,你才能活着!你这个白痴,你竟然怀疑我!”丁羽怒气冲冲地嘶吼,他头一次觉得好友其实不如自己想象得那般优秀。某些时候他并不果敢,也不睿智。
“所以呢,现在我妈知道遗嘱生效了,她就会杀了我吗?丁羽,我看你是脑子坏……”梵凯旋一句话没说完就捂着胸口倒了下去,刚恢复少许平滑的脸正飞快爬满皱纹,稳定跳动的心脏完全失去了控制,血压、脉搏齐齐飙升。只一瞬间,他就再一次滑入了死亡的深渊。
“医生,医生!梵凯旋发病了,你们快来!”丁羽连忙给好友戴上氧气罩,然后冲对讲机大声呼救。
梵凯旋努力吸入氧气,又努力睁大眼,环视病房里的所有人。他看见了表情平静不急不躁的梵伽罗,然后是冷眼旁观似笑非笑的宋睿,再是惶惶不安眼眶通红的丁羽,最后才是不断摇头目露恐惧的母亲。她的眼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明悟,这明悟让她吓得瑟瑟发抖,然后不断后退。
她没有第一个冲上来查看儿子的情况,反倒仓皇转身,朝门口跑了过去。在儿子濒死的时候,她竟然选择了逃离,为什么!?
梵凯旋的瞳孔一瞬间放大了,母亲决然转身的背影像照片一般拓印在他的脑海。
匆忙跑进病房的医生把孔晶撞了回去,浩浩荡荡涌入的五六名护士把房门完全堵死了,她们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置着注s,he器、肾上腺素和各种不知名的药品,孔晶没法开口叫她们让路,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濒死的儿子,于是又悄悄退了回去,假装自己从未产生过逃离的念头。
医生一边检查梵凯旋的各项数据一边给他做急救,怒吼道:“我早就说过不应该给他转病房,他的情况很不稳定!你们看看,他的身体机能又衰退了,而且比进入手术室之前更糟糕!”
丁羽举起双手退到角落,眼眶通红地看着这糟乱的一切。他忽然发现自己斗不过孔晶,更斗不过梵凯旋,他只会相信他的母亲,然后拒绝聆听任何人的劝解。
在这一刻,丁羽忽然能够理解梵伽罗的感受,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就像是剥皮,可以带给你撕裂的痛,也可以让你的自我保护能力降至最低,你会开始怀疑自己,然后否定自己,继而怀疑全世界,否定全世界。你用真心去对待的朋友,却用满带尖锥的冰墙拒你,叫你整个人连同一颗心都凉透了。
丁羽始终举着手,像一个无力反抗的逃兵,恍惚又茫然地看着闹哄哄的人群。他开始厌恶眼前的一切,厌恶孔晶,甚至厌恶冥顽不灵的好友。他不知道每天都在面对这种质疑的梵伽罗到底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他只是被梵凯旋用戒备质疑的目光轻轻瞥了一眼,心脏就像被枪击中一般剧痛!
“不行了,他的心脏跳不动了,准备肾上腺素!”医生的呐喊贯穿了所有人的耳膜,也终于把失神中的丁羽唤了回来。他猛然放下高举的双手,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梵伽罗。临到最后他还是无法放弃,来自于梵凯旋的质疑、厌恶、反感、防备,他早已经历过很多次,再多一次又何妨。
梵伽罗微微一叹,曼声道:“梵夫人,其实刚才我们是诈你的。那么短的时间,遗嘱怎么可能公证生效。”
孔晶目眦欲裂地瞪着他,再也不愿相信他口中所说的每一个字。
梵伽罗轻笑着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朝门外走:“你猜得没错,我和梵洛山的确联手了,他急需用钱,而我知道怎么从梵凯旋这里弄到遗产,所以我们利用了你。谢谢你的慷慨相助,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