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璇君道:“陆枫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从不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这正是契合了他诚实的品行。他并不是一个会为了达到某一目的随意撒谎的人。希望陪审团能考虑到公共人物外在人设和私下为人的差异性,不对特殊人群心存偏见,接纳他的证词,谢谢。”
轮到汪显对老黄进行盘问,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襟。
“您做狱警多少年了?”
“二十多年了。”
“负责陆枫是?”
“八年,从他十八岁开始。”
“那您一定对他感情很深,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
“还好,我们分得清公私。”
由浅入深,汪显一点点露出尖锐的爪牙。
“他在服刑时被关过禁闭吗?”
老黄想了想,道:“关过。”
汪显仿佛一条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表情立时兴奋起来。像他这样的大状,不会放过任何可乘之机。
“只有犯了错的犯人才会被关禁闭是吗?”
老黄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法官开始催促他:“证人,你必须回答。”
他无可奈何,只能点头道:“是的。”
汪显露出得意的笑容,显然,局势正在往被告有利的方向倾斜,但他并未停止询问。
“起因是什么?”
他似乎觉得,只要让陪审团知晓我被关禁闭的原因,无论多小的愤怒升级而成,他都有办法彻底将我打成一个毫无道德、不知悔改的恶徒。
老黄十指交叉平摆在席案上,有些无奈地冲话筒清晰道:“为了阻止五名犯人——
对一个孩子的j-i姧。那孩子当年才十八岁,是名新晋犯人。这事不怪陆枫,但……规矩就是规矩,他们几个最后都被关了禁闭。”
“哇哦。”孟璇君用非常小的音量在一旁幸灾乐祸道,“好问题。”
我去看旁听席的盛珉鸥,他微微抬着下巴,双手交叉环胸,眼里满是疑惑和嫌恶。仿佛一场流畅优美的交响乐中,莫名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导致整场表演尽毁。
汪显显然也意识到了,他不该问最后那个问题,但覆水难收,他既已问出,便只能黑着脸饮下苦果,结束盘问。
当日庭审结束后,罗峥云戴着口罩、黑超匆匆往外走,易大壮追着去拍照,我与莫秋故意等了片刻才走出法庭,就为了与罗峥云拉开距离。
下一次庭审也将是终审,有罪还是无罪,到时便会揭晓。
见盛珉鸥缓缓走在最后,我与莫秋说了声,向对方那边跑去。
我知道盛珉鸥不待见我,但我就是忍不住要去撩闲,看他为我皱眉,似乎也成了一种独特的乐趣。
我可能上辈子是只陀螺,特别欠抽。
“盛大律师,今日庭审过后,你是否会对自己早前做下的预测进行更改?”我好似握着一直透明的话筒,将手递到他面前。
盛珉鸥可能越发确信我有毛病,斜斜睨了我一眼,脚下没有丝毫停顿,大步朝着台阶下走去。
而就在这时,法院门口突然爆出数声尖叫。
我循声望去,发现大量人群开始惊慌逃散,心里有些不妙的预感,脚步不由往台阶下走去。
奔逃的人群中,我看到易大壮连滚带爬向上跑来,没工夫细想便去搀他。
前方隐隐传来法警的怒吼:“放下武器!”
“听到没,放下武器!”
如此吼了几遍,忽地响起一道尖锐的女声,哀戚刻骨。
“儿子,妈妈来找你了!”
紧接着三声枪响,我连忙俯低身体,下意识看向声源处。
透过人群缝隙,一抹黑色的裙摆翩然坠地,沾着血光的匕首随之掉落。不远处,罗峥云倒在血泊中,胸口洇出一大片鲜红的血迹,面如金纸,对周围呼唤没有一点反应。
离他最近的汪显直接吓得瘫倒在地,一时站也站不起来。
“吓死我了!”易大壮白着脸爬到我身边,回头看到这一幕,声音都在抖,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女的,冲上去唰唰连捅罗峥云五六刀,刀刀致命,让他还儿子……我的天啊,太血腥了,我都要吐了……”
我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心里却没来由有些乱。
伏在台阶上,盯着那个连中数枪已是气绝身亡的黑裙女人,我脑海中不知为何开始回忆上次庭审时看到的画面。
在我到吸烟点前,她是不是在和盛珉鸥说话?
但……说了又怎样?
人家说不定也只是在跟盛珉鸥借火,这和今天发生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必然关系,我不该思维那样发散,我甚至不明白自己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我下意识地回望身后长阶。
高耸的法院建筑在台阶上投下灰暗的y-in影,别人都好狼狈,唯独盛珉鸥低垂着眼眸,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此处发生的一切,平静地将所有罪恶、血腥、暴力,尽收眼底。
冰冷的表情让我无端想到法院门前的那尊司法女神像——左手提秤,象征公平公正;右手举剑,表示绝不姑息;蒙住双眼,代表永远理智,不为杂音所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