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月随手拨拢着望舒脑袋上的毛,道:“其实不算是我赢了,我根本没和叶岑真的交上几下手。”
“真的?”
“真的,战场上瞬息万变,哪里能就追着一个人打了。”
……
云青月踏着满目的断臂残兵,断箭烟火找到了叶岑。
后世史书都记载:太封十四年五月初二,翊王叶岑谋反未成,被越王叶巍斩于城前。
寥寥数语,连前因后果都不会交代,因为不会有几个后世人想知道,叶岑不是云青月杀的,云青月找到他时,叶岑身上至少c-h-a着十支箭,更不知道是哪个喊不出名字的人,s,he出了扎在叶岑心口的那支。
叶岑如同当时与云青月试剑时那样,用剑拄地,单膝跪在地上,脸上身上全是血,分不清他自己的占了多少。
叶岑已经失去了心魔,变回血r_ou_之躯的人类。
云青月此时心里,百味杂陈都概括不了他的心情。
他没说什么,也是单膝跪地,用手去擦叶岑脸上的血。
叶岑好像是此时才看到他来了,没有躲开他的手,微微抬眼,看着身着轻甲,他从未见过的青月,云青月身上年少时的那些温润,长到现在本就消失了不少,现在又被甲胄和脸上的血带来的肃杀之气,几乎全数掩在了眉眼的最深处。
他和青月长的一点都不像。
见他微微张口,面上有些想苦笑,云青月没等他出声,道:“都这种时候了,我不想再和你说那些往心里戳刀子的鬼话。”他叹息一声:“你我兄弟,不能好好说话吗?”
说什么呢?
说我后悔了,说……
“对不起。”
云青月愣了愣:“……什么?”
叶崚嘴里全是血,一开口就止不住的往外留去,他又没有多少力气了,喃喃道:“你的手……对不起……我,我未曾想过,要给你留下这么严重的伤……可凝儿……认为当年我在,在长安,受其他皇子贵族,诸多排挤,有你的原因在里面……她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唯一一个愿意不论生死,都陪着我的人,我不想让你们死……我不能负她。”
提到周凝,叶崚眼中的光猛然亮了,却在一瞬间后又消弭,只是低声重复:“我不能……负她,不能……”
……不用再问周凝去哪了,火山底那么危险的地方,叶岑活了下来,都带着严重的烧伤……
云青月不知道该对周凝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总觉得她和叶岑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子,傻到他提起来就想流泪的那种……
叶岑接着发动战争,已经不是为了什么了,他就是在找死。
叶岑这一辈子,有两个娘,可哪个也没能真的像娘一样,在他走上岔路时,唤他回来。
可终究,这种事情,谁也不能去指责另一个人,只能无奈的怪一声“天道无常”。
这四个字真的太残忍了,轻易就道尽数不清的红尘心酸。
他曾经也真心实意的喜欢过这个世界。
如果不是当年一颗冷血无情的心,叶岑也该是舒妃娘娘生的六皇子,说不定和青月一样当个闲散王爷,整日在长安纵马往来,只恨天高……
叶岑突然笑了。
他看到了很久以前的光景,原来人死后,会看到以前的事,是真的……
他突然想起那年,因为不被母后喜欢,所以宫人也都亏待他,视他如无物,只有青风肯和他玩,后来……青月出生了,青月也总是跑过来一下子扎进他怀里喊着“五哥五哥”。
青月身体不好,母后在意他,心疼他是应该的,他是哥哥,也应该好好保护弟弟。
他也很努力的想被母后喜欢,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在小时候的青羽看来,肯定是他做错了事,母后才不喜欢他,他也想在摔倒时,有一双手能扶他起来,帮他拍掉身上的土,轻声安慰,让他能扑倒那人怀里大哭一场。
那次青月瞒着母后偷偷来找他,青羽陪着青月玩,母后带着人寻来,原来青月昨天刚感冒了,这种病对于青月来说不算小事,得在病榻
上缠绵两三个月能好算不错了,因此母后急着把青月带了回去。
他愣愣的呆立在那里,看着大批人来了又去,却没有看到母后瞥向他的那一眼。
等到人都走了,青羽去找水洗掉手上方才留下的泥土——他早已习惯自己找水这种事,宫里的宫人都知道,除了太子,没人能给不受皇后喜欢的五皇子出头,只要瞒着太子和十一皇子就行。
可下一刻刚走的皇后贴身侍女听音不知为何去而复返,看到眼前场景顿时大怒,斥责那帮偷懒的宫人:“都是死人吗?!让你们来伺候五皇子,你们在干嘛?!想挨板子就说,你们一个两个偷j,i,an耍滑,都扣三个月月钱,再让我看到一次有你们好受的!”
众人吓的连忙跪下,听音一句“去干活”,众人纷纷动了起来,打来水给青羽洗手。
青羽眨眨眼,突然有点想哭。
听音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了,把青羽搂进怀里,安慰道:“五殿下,您别怪皇后娘娘,您一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可娘娘她也是个母亲,再怎么样,一看到您就想起……唉,您别怪她啊……”
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滑落。
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海棠香气,就好像当年宫里,朝阳宫旁栽的那棵有两多百年的海棠树,温暖而明艳。
羽意味着自由……可他到死才拥有。
他不想是叶岑,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