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这里无命令已经不许随意进出了。”城东集市的入口处,一个卫兵上前拦住他们,打量着口巾遮脸的两个人。
“劳烦官家。”眼看这里已经难得放人进去,薛白摘了口巾,露出脸来,“我是城北的大夫,想来城东瞧瞧情况。”
“这儿不允许进了,哪来的大夫都不行。”
“里面可是发生什么了?”
卫兵不甚耐烦,懒得同他们多解释:“与你有何干系,哪来的回哪去。”
“官家……”
薛白还欲再说什么,却被那卫兵直接打断:“走走走,没空,快走。”
叶昭见他对薛白态度恶劣,上前道:“还是当兵的,你态度不能好点么。”
“呵?”那卫兵不乐意了,转头看叶昭,“你又是哪来的毛头小子,还来教训上爷爷了。爷爷现在没空,赶紧走,听见没。”
叶昭觉得好笑,又不敢当着薛白的面动手惹人,但因为两人要进去,只能耗着不动。卫兵见两人还不走,一时间脾气上来,伸手推搡了薛白一把。
“都说了赶紧走,杵这儿干嘛呢?”
薛白没注意,本来身体就瘦弱,当下整个人猛地向后摔去。叶昭连忙冲上前,这才将人揽在怀里。站稳后顿时火从心来,冲着那卫兵怒道:“你推谁呢!”
“我推他,怎么了?”卫兵瞪圆了眼睛,盯着叶昭,“哪来的狗杂种。”
叶昭上前一步:“你骂谁狗杂种?”
“绶之。”薛白从身后道,手扶上他肩膀,“别同他起争端。”
“师父,”叶昭头也不回,移了一步挡在薛白身前,“他推你了。”
“我说了别同他起争端,你放下拳头。”
叶昭拳头攥得紧了紧,片刻后才缓缓松开。他打量薛白的全身上下,见没受什么伤,这才拉着人转身走了。走出去一段路,还听得到那卫兵骂骂咧咧的声音。
出了这条街,叶昭火气平息,突然想到刚才怒上心头便忤逆了薛白,一时间怂了下来,慢慢跟在薛白后面不说话。
薛白见他半晌没有动静,还慢吞吞走在后面,沉声问:“怎么不说话?”
“……师父,我错了。”
“以后切莫再冲动了。”薛白嘴角虽然抿着,但叶昭抬眼偷偷看他时,却未见他脸上的怒色。竟然……没生气么?
叶昭莫名有些乖:“知道了。”
“别同官府的人扯上关系,即使是那些小卫兵。这是为你好。”
“知道了师父。”叶昭终于敢抬头看薛白,高声保证道,“可是……接下来我们要如何进去?”
“还有条小巷,随我来吧。”
两人从无人看守的小巷口绕进城东,刚一走出小巷,一股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叶昭下意识抬手帮薛白捂紧口巾,不让他闻到这难闻的味道。薛白见他光顾着给自己捂,自个儿脸上还空无一物,便伸手将他系在领口的口巾给轻轻拉了上来,遮住了半边脸。
只是个微小的动作,薛白面色如常,拉上后便放下了手。可叶昭还能感受到他手触到自己领口时残留的余温,脸不知怎么……蓦的就红了。
索性被遮上了,薛白看不清楚。
连叶昭自己也说不清楚,不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怎么就突然脸红了?
从前有女孩给他表白时,他都从来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女孩们脸颊绯红,清秀可人,说话时微微低着头不敢看他,和放学后的晚霞融在一起时,美的像画儿一样。
可他从来没动心过,更别提脸红了。
叶昭纳闷着,没瞧见薛白早已紧蹙起的眉头。待他回过神时,结结实实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城东……
城东……
城东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眼前是参差不齐的破旧房屋,横砖烂瓦,混乱不堪。
身处主干街道上,四处是匍匐在地上的人,本就脏污不堪的街道,衣衫破烂不堪的人们就那么趴着在地上爬行。
不仅是爬行着的人们,还有堆积在路旁的尸体,无一不是身上布满了大片的红肿溃烂,触目惊心。伴着方才闻到的浓烈的腐臭味,整个弥漫在长街上空。
弥漫在整个城东的区域中!
……怪不得官府要从外面将这里围起来。
这是、这是……
薛白绕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和趴着的人,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透不过气来。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他六年前便见过,那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噩梦。
“师父?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薛白闭眸缓气,喘息平静下来后,对叶昭道:“走,我们去城外瞧瞧。”
太像了。
如果薛白没猜错的话,是瘟疫……是瘟疫啊!
瘟疫竟然……又重现在了这片土地之上。